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2〕(俄)尼古拉耶夫:《二十世纪俄罗斯作家辞典》,莫斯科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526页。
〔3〕(俄)孔达科夫:《我们苏联的“一切”:二十世纪俄罗斯文学是一个统一文本》,俄罗斯《文学问题》2001年第7、8月合刊。
〔4〕董健:《保尔热下的冷思考》,《俄罗斯文艺》2000年第3期。
萧乾与《大公报》
? 文洁若
章诒和《往事并不如烟》一书的第三十三页提到萧乾:“1956年6月,父亲请徐铸成、储安平和萧乾来家吃晚饭。父亲在饭桌上告诉这三个资深报人、编辑兼记者:中央极有可能恢复‘大公报’、‘文汇’、‘光明’的民营性质,把‘大公’还给王芸生,将‘光明’、‘文汇’作为民主党派的报纸,交民盟去办。萧乾对满桌的饭菜赞不绝口。”三个被邀的客人中,听罢此言,反应最强烈的是储安平。这也就注定了他在十年后的“文革”浩劫中,遭遇最惨。该书第三十四页还描述了章伯钧送客人的情景:萧乾和徐铸成走在前面,储安平和东道主边跟在后面走边热切地继续谈话。
萧乾从来也不是个美食家。作为老北京,他爱吃的炸酱面、炸灌肠、葱花烙饼,都是大众化的食品。然而到了章部长家,总不能一言不发吧,看来他相当谨慎,不愿“上贼船”,席间是借着“对满桌的饭菜赞不绝口”来回避正题。
萧乾之所以变得这么谨慎,是因为1947年5月5日他在上海《大公报》上发表了《中国文艺往哪里走?》这篇社评,得罪过郭沫若。最近读了朱华阳写的《现代文坛的“祝寿风潮”》一文,这样两段话,又引起了我的注意:“1941年11月16日,文坛宿将郭沫若五十诞辰的系列祝寿活动在重庆、桂林、香港、延安等地热烈展开。当天重庆举行了两千余人的庆祝大会,与会的有周恩来、张道藩、冯玉祥、沈钧儒、黄炎培、潘公展等国共两党人士,文化界同人及当地群众。……这种规模空前的文人祝寿活动是史无前例的,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和时代情景下它蕴涵着特殊的意义。”〔1〕
萧乾是1938年夏从昆明到香港的。在那里他陷入一场婚外恋,不能自拔,索性一走了之,于1939年10月抵伦敦。七年后,即1946年6月才回上海。人们管郭沫若叫郭老,管茅盾叫茅公,是章靳以绘声绘色地告诉他的。他不谙国情,遭到郭沫若的笔伐后,心中对靳以就埋藏了一个“结”。1989年靳以逝世三十周年之际,有人打电话约稿,请萧乾写篇纪念文章,他反复说:“新中国成立后,我们的地位悬殊,没有交往,写不出什么来。”就交了白卷。
1959年章靳以参加中国共产党,同年11月7日病逝。刘白羽当即在上海的一家报纸上发表了悼念文章,写1947年他因事到复旦大学,靳以热情地招待他吃饭,尽地主之谊。萧乾呢,左手挎着“洋太太”的胳膊,右手牵洋狗,西服革履,满嘴洋文,在校园的草地上散步(这里是凭着四十五年前读此文的记忆而写)。
二十一世纪的海归派如此行事,倒也罢了。萧乾却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下半叶席卷全国的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运动的高潮中这么做,有点离谱,也难怪会引起来自革命圣地延安的刘白羽的反感了。我当年看罢刘白羽此文,心想:萧乾咎有应得,年近半百,正在渤海湾的格各庄农场泥一脚水一脚地劳动(1959年国庆节,我刚到农场去探望过他),何必痛打落水狗。进入新世纪再回顾那一段岁月,靳以和萧乾的表现,反差太大了。他们二人,非但在复旦是同事(靳以是国文系主任,萧乾是英文系教授,并在新闻系兼课),又都在《大公报》兼职(靳以编《大公报》副刊《文艺》,萧乾为该报社评委员)。我估计靳以当时就与地下党有联系,靠拢党,所以新中国成立后,历任中国作协理事、书记处书记、作协上海分会副主席等职。萧乾则一波三折,1948年初那位“洋太太”跟他离婚回英国去了。而且这桩离婚案还牵涉到一个“第三者”。就此,有人就在报纸上刊登文章,说萧乾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弄得他曾急于离开上海。刚好北平几家大学的教授们计划出一份刊物,定名《新路》。萧乾一度同意为《新路》编国际问题及文艺专栏。但由于受到复旦同学及杨刚的劝告,他根本没去上任,然从此却背上了《新路》的黑锅。到1979年2月1日的《关于萧乾同志“右”派问题的复查结论》,这口黑锅才终于从萧乾背上永远卸下来。
萧乾告诉我,旅英期间,在伦敦的海德公园里,他经常看见不同政见者站在肥皂箱上发表演说,因而受到了影响。但国情确实有所不同。他在社评里写道:“近来文坛上彼此称公称老,已染上不少腐化风气,而人在中年,便大张寿筵,尤令人感到暮气。萧伯纳去年九十大寿,生日那天仍为原子问题向报馆投函。……”〔2〕萧乾之所以对祝寿有反感,是田汉引起来的。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周刊为另一位更大的戏剧权威出了个‘祝寿专号’。”〔3〕这里的“戏剧权威”指的就是田汉。然而,萧乾执笔的《大公报》社评把“大张寿筵”与“称公称老”扯在一起,郭沫若自然就会认为指的是1941年为他本人祝寿一事。
王芝琛在近著《百年沧桑》的“郭沫若与《大公报》忿怨几则”这一章中指出,郭沫若和《大公报》第一、二任总编辑张季鸾、王芸生的矛盾由来已久,萧乾这篇社评刚好捅了马蜂窝。
王芝琛写道:“在这里(指《斥反动文艺》),郭指名道姓只有一个萧乾,其实非也,郭矛头所向仍然是《大公报》第一、二任总编辑,仅是采用打‘车、马’,指‘将、帅’而已,莫怪萧乾大呼‘冤枉’。因为要说‘反动’的话,主要指《大公报》的社评。而《大公报》的社评,主要出自张、王之手,尤其是重要社评。萧乾自进入《大公报》以来,编过多年文艺副刊,并未触犯过谁。后又成为《大公报》驻英记者,回国后仅写了点国际社评,郭沫若不应把‘反动之大全’加在萧乾身上。……笔者以为这仅是‘导火索’而已,并非问题的实质。但萧乾确实因郭这一番‘夸张的笔伐’深受其害。”〔4〕
关于章伯钧,萧乾在《未带地图的旅人——萧乾回忆录》中写了这么一段:
构成我右派罪行的还不止这一端。也是这难忘的1957年,章伯钧代表民盟三次要调我去为那个民主党派编一个叫《争鸣》的刊物,我都拒绝了。最后一次他请我吃饭,席间又一次敦促,我依然谢绝了。并且每次一回机关,就向当时领导我的、后来以歌颂徐水大跃进闻名于世的一位党员作家如实地汇报了。然而用来揪我的第一张大字报就是《萧乾是章罗联盟安插在本机关的代理人》。我踌躇再三,觉得有澄清的必要,就写了张小字报,把四次向那位党员作家汇报谢绝的经过,扼要地披露了。倘若他隔上几个小时才贴出“辟谣”的回击,否认我曾向他汇报过也罢,那至少能说明他还良心未泯,有过那么一段短暂时间的内心斗争。然而不然。紧跟着他那张“辟谣”的中字报就贴出来了,从而确定了我这一罪行。那时,我才认识到在阶级斗争中,绝对只讲利害,允许睁大眼睛说瞎话。〔5〕
文中的“党员作家”指的是康濯。他当时是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创作委员会主任。萧乾是1955年成为专业创作人员的。他给上边打了报告:去开滦煤矿体验生活三年,计划写一部以二十年代工人运动为题材的长篇,所以从此把康濯视为领导。章伯钧要调他去编《争鸣》等事,他也是向康濯、而不是向他当时的顶头上司《文艺报》主编张光年汇报的,因为萧乾并没把《文艺报》看做久留之地。
其实,即使康濯大包大揽,说了真话,承认萧乾确实向他汇报过,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挽救不了萧乾的命运。因为当时每个单位划多少“右”派分子,都有指标。不论是民盟,还是《大公报》,都会把萧乾当做活靶子推出来。1995年我结识了一个被逼着大鸣大放而戴上“右”派帽子的人。他属于科技部门,那里无人大鸣大放,完不成指标,领导发现他有个舅舅是天主教主教,就逼迫他写大鸣大放的大字报。他不肯写,领导说:“不写的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