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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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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他走出小教堂大门去吃午饭的时候,不慎严重扭伤了脚。整个下午他在小教堂改成的
会议室里忍着疼痛参加闭幕式。考夫曼为他包扎了扭伤的脚,他面前的椅子上还放着一
袋让他敷脚的冰块。阿罗在闭幕式上的发言直到几天以后才让他感到如闻春雷。当时他
不听医生、同事和妻子的劝告,一瘸一拐地赶到西伯利亚的伊尔库茨克去参加一个企划
已久的会议。
  他说:“那就好像凌晨三点钟的一道亮彻天穹的闪光。当时飞机刚落在伊尔库兹克,
有一个人在跑道上骑着自行车,手里晃着一根光棒,指示我们哪儿有出租车。顿时,我
想到了阿罗在闭幕词中所说的话,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阿罗当时说:‘我想我们现在
可以很安全地说,我们已经有了另外一种经济学。我们原来已经有了一种经济学,就是
我们大家都很熟悉的常规经济学’他很谦虚,没有把这称为阿罗-德布诺体系(Arrow
-Debre system),但他指的基本上就是新古典经济学和一般的均衡理论。‘现在我们
又有了另一种经济学,桑塔费式的进化经济学。’他很清楚地说,对他来说,这一年的
进展表明,这是研究经济学的另一种有效的方法,其重要性与传统的经济学理论等量齐
观。这并不是说常规经济学理论错了,而是我们又探索到了一个新的方法。这个新的方
法适用于对常规方法之外的经济学的研究。所以,这个新的方法是对常现经济学的一种
补充。他还说,我们并不知道这个新的经济学将会把我们带向何方。现在这个研究还只
是一个开端。但他发现这项研究非常有趣、非常令人激动。”
  “他的这些话使我无比兴奋。”阿瑟说。“但阿罗还说了第二层意思。他将桑塔费
的研究与考勒斯基金会(CowlesFoundation)的研究做了比较。他从五十年代初开始就
与考勒斯基金会的研究保持着联系。他说,与考勒斯基金会的研究的同期水平相比,还
不到两年的桑塔费研究目前似乎更易为人接受。我听到他的这番评论简直惊喜之极,感
到受到了莫大的褒奖。因为考勒斯基金会项目组的成员都是当今经济学界的少壮派人物。
他们中间有阿罗、库珀曼斯、德布诺、科林(Klein)、赫威兹(Hurwicz)等人。其中
有四人获过诺贝尔奖,还有几个正在步上诺贝尔奖的领奖台。他们是用数学规范了经济
学的大人物,是为后几代人制定了规范的人物,是实际上在经济学领域领导了一场革命
的人物。”
  从桑塔费研究所的角度来看,催化经济学领域的巨变只是他们为催化整个科学界复
杂性革命所付出的努力的一部分。他们的探索也许最终是一场幻梦,但阿瑟相信,乔治
·考温、马瑞·盖尔曼和其他人已经准确地把握了最重要的问题。
  他说:“不是科学家的人总是认为科学是演绎出来的。但其实科学主要是通过比喻
而来的。现在的情形是,人们头脑中的某一类比喻发生了变化。”回顾以往,想象牛顿
出现以后我们的头脑对世界的看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在十七世纪之前,世界就是
树木、疾病、人类的心灵和行为,这样的世界既混乱又有机。天堂仍然是复杂的,行星
的轨道显得任意而难解。从艺术的角度来想象一下当时世界的情形吧。尔后,十七世纪
六十年代出现了牛顿。他设计了几条规律、设计了微分学,忽然间,行星看上去就是在
简单而可以预测的轨道上运行了!”
  “直到现在为止,牛顿对人们的心灵仍有无法想象的深远影响。”阿瑟说。“天堂,
即上帝的住所,已经能够被我们解释了。我们不再需要天使来管东管西了,不再需要上
帝来主宰一切了。所以,没有了上帝,这个世纪就变得更加世俗了。然而,当我们面对
毒蛇、地震、风暴和瘟疫的时候,我们还是极其渴望知道是谁主宰了这一切。所以,在
1680年至整个十八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人们的信仰转为对大自然至高无上的崇拜:如
果你让事物顺其自然地发展,大自然会负责使一切事物的发展符合共同的利益。
  阿瑟说,行星时钟般规律的运动成为十八世纪的比喻:简单的、有规律的、可预测
的、能够自我运行的牛顿式的机器。这个后来主宰了两个半世纪的还原论科学变成了牛
顿式物理学。“还原论科学会说:‘嘿,这个世界既复杂又混乱。但是你看,只要有这
两三条规则就能把所有这一切还原成简单无比的系统!’”
  阿瑟说:“所以,剩下的事就要指望亚当·斯密了。亚当·斯密在苏格兰文艺复兴
巅峰期的爱丁堡发现了隐匿在经济背后的机制,于1776年出版了《国富论》(The 
Wealth ofNation)。他在该书中称,如果让人们自由地追求他们的个人利益,供求这
只‘看不见的手’会负责让一切都朝着符合共同利益的方向发展。”很显然,这并非故
事的全部。斯密自己也指出了像工人异化和剥削这类令人烦恼不已的问题。但他的牛顿
式经济学观点之简洁、强大和正确,使其从此成为西方经济学思想的主导。“斯密的思
想太伟大了,我们都为之倾倒。很久以前,经济学家肯尼斯·波尔丁(Kenneth 
Boulding)曾经问我:‘你想在经济学领域做些什么?’当时我年轻气盛,毫不谦虚地
回答说:‘我想把经济学推向二十世纪。’他看着我说:‘难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先把它
推入十八世纪?’”
  阿瑟说,他觉得所有的科学都不再天真,而二十世纪的经济学却较之落后了三十年。
比如,这个世纪之初,像罗素、怀特海(Whitehead)、佛雷基(Frege)维特根斯坦
(Wittgenstein)这样的哲学家出来证明说,所有的数学都基于简单的逻辑。他们只说
对了一部分。许多数学确实能基于简单的逻辑,但不是全部。在三十年代,数学家科特
·歌德尔(Kurt Godel)表明,甚至某些非常简单的数学体系,比如像算术,都不完整。
它们的系统中总是包括一些甚至在逻辑上都不能被证实真伪的陈述。逻辑学家爱伦·图
灵在差不多同一时期(而且用的是同样的道理)表明,非常简单的计算机程序也会犹豫
不决。你无法事先知道计算机是否会提供答案。到了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物理学家也
从混沌理论中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极其简单的等式能够产生令人吃惊的、不可预测的结
果。阿瑟说,同样的道理在一个又一个的领域不断得到证实。“人们认识到,逻辑和哲
学是混乱的、语言是混乱的、化学动力学是混乱的、物理学是混乱的、因此经济自然也
是混乱的。这种混乱并不是显微镜下的尘土所造成的,而是这些系统本身所固有的。你
无法抓住它们,把它们限制在一个洁净的逻辑之盒中。”
  结果就爆发了复杂性科学的革命。阿瑟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革命是针对
还原论而来的。当有人说:‘嘿,我能从这个极其简单的系统入手,瞧,它产生了如此
复杂而不可预测的结果’时,复杂性科学的革命就算开始了。”复杂性理论不是基于牛
顿式机械化预测的比喻,它似乎更接近于一颗树从树种长成参天大树的比喻,或者好比
一个计算机程序从几行编码展开,甚至或许是一群头脑简单的鸟儿,有机而自组。这当
然是朗顿头脑中对人工生命的比喻。他的整个观点就是:复杂而类似生命的行为是几条
简单的、由下而上的规则所导致的结果。这个比喻对阿瑟在桑塔费的经济学研究项目也
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果说我对这个项目抱有目的,或自己的观点,那这个目的和观
点就是,我想说明混乱而生机勃勃的经济源自于极其简单而优雅的理论。这就是为什么
我们创建了这些简单的股市模型的原因。这些股市会变得很情绪化,会出现崩盘,或完
全出乎预料地出现股市的暴涨,就像通晓某种人性。”
  颇具讽刺意义的是,阿瑟当时虽然在桑塔费研究所,但几乎没有一点儿时间来关注
朗顿的人工生命、混沌边缘的理论和假设的新的第二定律。经济学项目已经占据了他百
分之一百一十的时间。但他听说了这些理论,觉得他们非常吸引人。对他来说,人工生
命理论和其它这些理论是这个研究所的某种基本精神。阿瑟说:“马丁·海德格尔曾经
说过,最基本的哲学问题就是存在。作为具有意识的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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