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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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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刊的读者不会认为此文有什么技术上的错误,只是他们也不会承认此文所描述的这项
研究有任何价值。《美国经济评论杂志》在换了一个总编以后暂时接受了他第二次寄去
的这篇论文,但在内部被来回推诿长达两年半之久,同时还要求作者做了无数次修改之
后,最终又一次退了稿。英国的《经济学杂志》只是简单地答复说:“不!”(在重写
了十四次以后,这篇论文最终被《经济学杂志》接受,于1989年3月以《竞争中的技术、
报酬递增率、历史事件导致的锁定》为题目登载了出来)。
  阿瑟陷入了绝望的愤怒之中。当年马丁·路德·金还能把他的九十五篇文章钉在威
腾堡教堂的大门上,让每个人都能读到呢。而在现代的学术界,没有教堂的大门,一个
观点如果没有经过一份正式杂志刊登出来,就等于并非正式存在。令他倍感灰心丧气、
且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报酬递增率这一观点最终开始流行起来,变成了经济学领域的某
种运动,而他却因论文被扣压数年,竟无法加入这场运动。
  举经济历史学家为例。他们是从事技术历史、工业起源和真正的经济发展的经验性
研究的学者。斯坦福大学有一群第一流的经济历史学家,他们是阿瑟最初的和最热情的
支持者。因为很多年以来,他们一直受到新古典经济学理论的压抑。新古典经济学理论,
如果被他们真正接受的话,那么这个理论实际上说的是,历史与经济是毫不相干的。处
于完美均衡之中的经济是存在于历史之外的。无论发生什么样历史事件的干扰,市场总
是会趋于所有可能性中的最佳选择。有少数经济学家正是这样认为的。美国许多大学的
经济系也正在考虑废弃经济历史这门必修课。所以经济历史学家们喜欢阿瑟的关于历史
事件导致“锁定”这个概念,喜欢一件件小事会导致重大后果这个观点。阿瑟关于报酬
递增率的观点为他们的存在提供了理论基础。
  没有人比阿瑟在斯坦福的同事保罗·戴维(Paul David)更有效地鼓吹他的这一观
点的了。早在七十年代中期,戴维就独立发表了几篇关于报酬递增率和经济历史方面的
论文。但从阿瑟的角度来看,即使是戴维的支持也产生了适得其反的结果。在1984年底
的美国经济学学会的全国大会上,戴维参加了一个“历史的作用是什么?”的专题讨论。
在讨论中,面对在场的六百多名经济学家,他用QWERTY键盘设计这个例子来讲解被历史
事件锁定和途径依赖的观点。他的演讲引起了轰动,就连最顽固的数学经济学家也被他
打动了。现在有了一个理论依据来证明历史是重要的。《波士顿世界》还报道了他的这
次演讲。阿瑟很快就听见人们问他:“噢,你是斯坦福来的呀,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保罗
·戴维关于历史事件造成的锁定效应和途径依赖的研究?”
  “这简直糟糕透了。”阿瑟回忆说。“我感到我想说话,但却没办法说出来。我的
成就被记在了别人的头上。好像我只是在跟随,而不是在领头。我感到我走到了穷途末
路。”
  1987年3月重返柏克莱大学时菲什洛和罗森堡的态度导致了阿瑟的精神崩溃,那次
可以算是他情绪的最低潮了。但还不止于此。他开始做起了恶梦。“一周里我三次做到
同一个梦,一架飞机起飞了,可我却不在飞机上。我觉得我肯定是被拉下了。”他开始
认真地思考是否要放弃经济学,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人口统计学研究上。他的学术事业
似乎已经化为灰烬了。
  使他坚持下来的是他顽强的性格。他说:“我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推啊,推啊,推
啊,努力使自己相信,这个学术体系总有一天会不得不做出让步。”
  结果他是对的。事情的发展正是这样,他没有再等太久。

第二章 老帅倒戈
  倒霉的柏克莱之行的一个月以后,1987年4月加州的一个艳阳天,布赖恩·阿瑟在
穿越斯坦福大学校园时吃惊地看到一辆自行车猛地停在了他面前。车上跨着一个身着运
动服、打着领带、头戴一顶白色旧头盔的著名人物。“布赖恩,我正想给你打电话。”
肯尼思·阿罗叫住他。
  是阿罗。阿瑟立刻警觉了起来。确切地说,倒不是他怕阿罗。不错,在很大程度上,
阿罗是经济学的高度数学化的始作俑者,而阿瑟反对的则正是这种高度数学化的经济学。
但阿瑟知道,阿罗是一个和蔼可亲、思想开通的人,他最喜欢的事莫过于一场痛快淋漓
的学术辩论。他是一个在把你的论点批得体无完肤后仍然可以是你的朋友的人。但,怎
么说呢?和阿罗谈话就像和教皇谈话一样,正是这一点让阿瑟感到有些惕怵。阿罗十几
年前就获得了诺贝尔奖,可能是目前世界上最出色的经济学家。六十五岁的阿罗思维仍
然如闪电般敏捷,而且听说他对草率的推理极不耐烦。他只要一走进房间就能整个改变
一场学术讨论的气氛:发言者开始感到如履薄冰,听众则停止了玩笑,挺直了身板,人
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正在讨论的问题上,异常小心地斟酌自己的提问和评论。因为谁也
不想在阿罗面前表现得像个白痴。
  “哦,你好。”阿瑟说。
  阿罗显然有什么急事要赶着去做。他急促地对阿瑟说,他正在帮新墨西哥的一个小
型研究所筹备一个由经济学家和物理学家参加的研讨会。这个研讨会将于今年夏末召开。
他负责为这个研讨会邀请十名经济学家。凝聚态物理学家菲尔·安德森负责邀请十名物
理学家。“你能不能来参加这个研讨会,并拿出一篇关于形态锁定的论文?”他问。
  “当然。”阿瑟立刻表态说。形态锁定?什么是见鬼的形态锁定?难道阿罗谈的是
他在形态锁定和报酬递增率方面的研究?难道阿罗竟然知道他在报酬递增率方面的研究?
“嗯,这个研究所在什么地方?”
  “在桑塔费,就在洛矶山脚下。”阿罗答。他重又骑上车,匆匆告别,答应马上给
阿瑟寄些资料来,然后就骑走了。阿罗沿着斯坦福大学校园内棕榈叶遮荫的大道一直骑
出去好远,阿瑟还能看到他的白色头盔。
  阿瑟一直望着阿罗骑车远去的背影,极力想弄明白他刚才到底答应了做什么?他搞
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令他更为惊讶:是物理学家想和经济学家对话呢?还是阿罗想和他谈
话?
  几周以后,1987年5月的一天,阿瑟接到一个从桑塔费订来的电话。打来电话的人
声音柔和地自我介绍说,他叫乔治·考温。考温在电话上感谢阿瑟同意今年秋天来参加
经济学家的研讨会。他说,他和他的同事们非常重视这个研讨会。桑塔费研究所是一个
由物理学家马瑞·盖尔曼和其他一些人创办的小型私营机构,致力于复杂系统各个方面
的研究。所谓复杂系统的各个方面,指的是从凝聚态物理学到社会整体的各个方面,包
括任何内部有许许多多相互作用的因素的事物。这个研究所没有教职工,也没有学生,
但却在致力于尽可能广泛地在研究人员之间建立起联络网。经济学家便是这个联络网上
重要的一环。
  考温说,他打电话给阿瑟的真正意图是,肯·阿罗建议桑塔费研究所邀请阿瑟来做
访问研究员。也就是说,阿瑟可以在研讨会召开前几周来桑塔费,在研讨会召开以后还
可以再在研究所住上几周。这样,他就有时间和其他住在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一块儿工作,
共同探讨。对此他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阿瑟说。秋季到桑塔费住上六个星期,所有费用都不必自己负担。
为什么不呢?此外,他不得不承认桑塔费这个强大的学术火力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盖尔曼也是诺贝尔奖得主,这是继阿罗和安德森之后阿瑟听说的与桑塔费有关的第三个
诺贝尔桂冠得主。盖尔曼是“夸克”(quarks)理论的创始人。夸克是运动于质子和中
子之内的最小的粒子。阿瑟仍然不太明白这个叫老温的人所说的“复杂系统”究竟是什
么,但整桩事情听上去已经让他觉得疯狂到足以撩起他的兴趣了。
  “哦,顺便问一下,”阿瑟说,“还没人向我提及您的大名。请问您在桑塔费研究
所担任什么工作?”
  电话的那端停顿了片刻,然后传来一声咳嗽。“我是所长。”考温说。
  乔治
  其实阿瑟并不是唯一被桑塔费研究所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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