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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泰戈尔的尴尬也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尴尬。泰戈尔来时的中国,正是思想混乱、国势衰弱的时代,在物质和精神两方面可以说都正闹着饥荒,所以对任何外来的思想家,包括在泰戈尔前后到中国的罗素、杜威和杜里舒等,欢迎者或反对者都希望他们能带来一种拯救中国的灵丹妙药,而并不注重他们的思想和学术本身的价值,对泰戈尔也是这样。这样的欢迎或反对就都难免具有某种盲目性,容易演变成一种感情用事的不理智、不客观的批评或欢迎,也自然会产生许多“意不在酒”的“醉翁”,徐志摩也可算其中之一。
注释:
〔1〕〔3〕《新文学史料》,梁锡华译,1982年第4期。
〔2〕〔4〕徐志摩:《太戈尔来华》,《小说月报》第14卷9号,1923年9月10日。
废名的真
废 名 的 真
? 陈建军
关于与熊十力“打架”
有关废名与熊十力“打架”的传闻,坊间版本颇多,但大都极尽想像、虚构之能事,离事实相去甚远,遑论史料钩沉所讲求的一个“信”字。2002年《万象》第9期载有汤一介先生的一篇题名为《“真人”废名》的文章,文中云:
大概在一九四八年夏日,他们两位都住在原沙滩北大校办松公府的后院,门对门。熊十力写《新唯识论》批评了佛教,而废名信仰佛教,两人常常因此辩论。他们的每次辩论都是声音越辩越高,前院的人员都可以听到,有时甚至动手动脚。这日两人均穿单衣裤,又大辩起来,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可忽然万籁俱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前院人感到奇怪,忙去后院看。一看,原来熊、冯二人互相卡住对方的脖子,都发不出声音了。这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此文一出,即招来张际会先生的质疑:“莫非熊、冯二先生又打了一架?”〔1〕嗣后,汤先生在《万象》上特作“一点说明”,声言熊十力与废名二人“互相卡住对方脖子”一事,是“听季羡林先生说的”,除“大概在一九四八年夏日”一句外,“其他细节都是亲耳听季先生所说,应不会有误”〔2〕。1998年,汤先生曾在《从沙滩到未名湖》一文中明确说过,熊、冯二人互卡脖子是季先生亲眼所见〔3〕。早在1990年,汤先生就对废名的亲侄子冯健男先生说过“季羡林先生当年曾见,废名和熊老仍有‘扭打’之事”〔4〕。汤先生所言或许“不会有误”,但诚如张际会先生所说的:“似乎有演绎的成分。”其实,熊、冯二人“扭打”之事源自周作人的《怀废名》,周文是作为废名的“逸事”来记载的:
废名平常颇佩服其同乡熊十力翁,常与谈论儒道异同等事,等到他着手读佛书以后,却与专门学佛的熊翁意见不合,而且多有不满之意。有余君与熊翁同住在二道桥,曾告诉我说,一日废名与熊翁论僧肇,大声争论,忽而静止,则二人已扭打在一处,旋见废名气哄哄的走出,但至次日,乃见废名又来,与熊翁在讨论别的问题矣。余君云系亲见,故当无错误。〔5〕
《怀废名》写于1943年,而所记乃是1937年以前的事,确切地说应当是1933年夏日的事,因为熊十力此时正住在北平后门二道桥。抗战爆发后,废名避难湖北黄梅。1946年9月返回北大,初住西语系教授袁家骅家,后被学校安置在沙滩校园内蔡孑民先生纪念堂后面一排平房里居住。1947年春,熊十力由重庆返北大任教,与废名邻居,同年秋离开北平,次年2月应聘到浙江大学任教。可见,汤文中“大概在一九四八年夏日”,与事实并不相符。据冯健男先生和废名哲嗣冯思纯先生回忆,当时熊十力单身一人住在北大,雇了一个男佣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他让废名父子(冯思纯先生时年十二岁)在他那儿搭伙〔6〕。熊、冯二人相聚北大后,“论道之事仍常有,争论亦常有,有时在房间里,有时在院子中,争得面红耳热几乎难免”,但“扭打”之事却没有见过〔7〕。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张中行主编佛学月刊《世间解》,因编务上的缘故,曾与熊十力、废名过从甚密。张中行也没有看见熊、冯二人“动手的武剧”,他在《废名》一文中写道:
四十年代晚期,废名(冯文炳)也住在红楼后面,这位先生本来是搞新文学的,后来迷上哲学,尤其是佛学。熊先生是黄冈人,冯是黄梅人,都是湖北佬,如果合唱,就可以成为“二黄”。他们都治佛学,又都相信自己最正确;可是所信不同,于是而有二道桥(熊先生三十年代的一个寓所,在地安门内稍东)互不相让,至于动手的故事。这动手的武剧,我没有看见;可是有一次听到他们的争论。熊先生说自己的意见最对,凡是不同的都是错误的。冯先生答:“我的意见正确,是代表佛,你不同意就是反对佛。”真可谓“妙不可酱油”。〔8〕
熊、冯二人“动手的故事”,是一路传来的。冯健男先生是听汤先生说的,汤先生是听季先生说的,周作人是听“余君”说的。“余君”虽云亲见,但正如季先生一样,毕竟是孤证,真实与否,甚可疑。既然是“传说”,在传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走样的现象。周文本是说熊、冯二人“扭打”,汤文则变成了“卡脖子”。另有人添盐加醋,说二人是在桌子底下扭成一团。还有人称,打架的时候,熊翁正坐在“马桶”上。苟如此,废名则未免不讲道义,有乘人之危之嫌。“扭打”之事或许仅此一次,后世好事者则妄称熊、冯二人“三天两头”打架,意见偶有不合,便拳头相见,大打出手。
关于佛学论著《阿赖耶识论》
1922年,熊十力受蔡元培聘请到北京大学任教,讲授唯识学。他曾屡劝还是英文系学生的废名学佛,但不久,熊十力自己却背弃师说,由唯识而反唯识,由佛归儒,自创新论。一日,他俩同游北海,废名问熊翁:“为什么反唯识呢?他的错处在哪里呢?”熊翁答曰:“他讲什么种子。”〔9〕当时,废名因为没有学佛,所以“种子”于他完全是一个陌生的概念。但是,熊翁的答话则如同一粒种子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里。1930年以后,废名系统地阅读了《涅槃经》、《智度论》、《中论》等佛书,始信有佛,并对熊十力的学说多有不满之意。
废名在黄梅乡间观农人播种、收获等农事,乃悟得种子义。1941年元旦,他写了一篇《说种子》,抄了三份,一份寄北平的周作人,一份寄重庆的熊十力,一份寄施南办农场的朋友(一曰程鹤西)。三方面都有回信,但都令废名失望。在废名看来,熊十力因为反对唯识种子义而著《新唯识论》(文言文本,1932年10月由浙江省立图书馆发行),他不懂佛教,于佛教无心得。“‘说种子’一文等于写了一封信,报告自己的心得,给熊翁一个反省,佛教的种子义正是佛教之为佛教”〔10〕。1942年春,熊十力从重庆寄来《新唯识论》语体文本(上中两卷,1942年正月以北碚勉仁书院哲学组名义出版),废名读罢,大不以熊翁为然,于是动了著书之念,并将其书名题曰《阿赖耶识论》。
废名著《阿赖耶识论》,据他讲,一是从儒家挑拨起来的,讲阿赖耶识,可以教儒者以穷理,“使他们未圆满的地方可以圆满”。这是一个远因。还有一个近因,或者说直接原因,就是由熊十力挑拨起来的:
黄冈熊十力先生著有《新唯识论》,远迢迢的寄一份我。我将它看完之后,大吃一惊,熊先生何以著此无用之书?我看了《新唯识论》诚不能不讲阿赖耶识。熊先生不懂阿赖耶识而著《新唯识论》,故我要讲阿赖耶识。所以我的论题又微有讥讽于《新唯识论》之不伦不类。熊先生著作已经流传人间,是大错已成,我们之间已经是有公而无私。〔11〕
《阿赖耶识论》动笔于1942年冬,1945年秋脱稿。1947年,中国哲学会曾有意付梓,稿费已给了废名,但事不果行。对于《阿赖耶识论》这部著作,废名十分满意,也非常自信。1946年,废名欲回北大任教,俞平伯向胡适写了一封举荐信,信中特别提到《阿赖耶识论》,称这是废名“生平最得意”之作〔12〕。1947年,废名对僧人一盲说过:“我的话如果说错了,可以让你们割掉舌头。”一盲曾将废名过访的情形以《佛教漫谭(四)》为题发表在《世间解》月刊第4期上,文中有“或许另有意见向他提出”之语。废名对此表示抗议:“我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