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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爱听他说话了。
“像他们人类,一辈子其实就干两件事。第一件,努力得到想要的。第二件,享受已经得到的。遗憾的是,绝大多数人不做第二件事。于是,从本质上说,第一件事也就白干了。你说他们傻不傻?”他说。
同胞们都不睡觉了,整整一万块钱都听百元钞侃。
百元钞似乎挺愿意将他的经验传授给我们。
“就说那些歌星吧,成名时一个比一个顺眼,那是,观众看着不顺眼他和她能成名吗?怪就怪在随着知名度的增长,他和她怎么就越来越不会打扮自己了呢?到闻名遐尔时,活活把自己弄成猪八戒了,还自以为美得不行。”百元钞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我们就这么整整聊了一个通宵。
聊人类。聊动物。聊钱包。聊银行。聊拾金不昧。聊行贿受贿。
我大开了眼界。
我觉得这个世界很有意思,我庆幸自己投胎到地球上。
第二天早上,女农民从我们这些钱里抽出几张放进她的钱包,我是这几张钱中的一员。我甚至连和PC04484158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这是到目前为止我对人类唯一不满意的地方:让我们去哪儿从不和我们打招呼。
女农民将钱包放进手提包,手提包里还有一部手机和一个化妆盒。
我还是头一次见移动电话,我下大相信这么小的东西能随时和全世界任何地方联系,我觉得人的脑子总得有限度,否则上帝大不公平了,人类已发达到这般地步,而地球上的其他生命连刀耕火种都够不上。
“咱们之间要是能使用电话联系就好了。”我对身边的一位同胞说。
“那这个世界准乱套。”他说。
“为什么?”我问。
“准有很多人希望自己的钱通过电话策反别人的钱。”他说。
“保准每个人即使杀人放火蒙面人室也得想办法给自己的钱装备手机。”另一位同胞插话。
“人就这么喜欢咱们?”我不信如此聪明的人类会拜倒在我们钱脚下,“咱们难道不是他们造的吗?”
“严格地说,人是咱们钱的爸爸。没有他们就没有咱们。奇怪的是,有不少人把咱们钱当爸爸,反认为没有咱们就没有他们。”一位同胞说。
“人大概是一种特别需要施爱的动物,他们最善于前仆后继造出一种东西,然后死去活来地去追求它。像咱们钱。像汽车。像电脑。别的动物只追求同类中的异性,而人类除了追求同类中的异性,还要造出一个第三性来供自己追求。咱们钱在他们造出来的第三性东西里是受追求程度最高的,是冠军。大哥大。”另一位同胞说。
“表面上看,是人类主宰这个世界,而实际上是咱们主宰这个世界。这主宰权不是咱们争来的,而是人类让贤退居二线主动拱手交给咱们的。在人类社会里,像这种管儿子叫爸爸的事仅此一桩。让咱们赶上了。”又有同胞加入讨论。
我发现我的每一位同胞都是资深哲学家,大概只有我们才能全方位深层次观察人类。依我看,大学里的哲学教授都应该被辞退。上哲学课时,从我的同胞中随便抽出一张贴在黑板上。就是最好的哲学教授。
化妆盒和移动电话体积差不多,但分工不同。一个负责和同类联络,一个负责联络成功后见面时给同类留下好印象。化妆盒的职责就是造假。人类喜欢美,只要美,真假无所谓。假美比真丑好。
我们所呆的提包开始晃动,女农民拎着我们离开家。
“一般来说,咱们快分手了。”一位同胞对大家说。
当钱不能大重感情,悲欢离合的事频率太高,一旦陷入儿女情长就甭想再好好活。寡情这毛病传染,谁和我们走得大近,谁准没人情味儿。
女农民坐上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问。
女农民报目的地。
汽车开始运行。
“您好像坐过我的车。”司机侧头对坐在后座的女农民说。
“是吗?”女农民明显不想搭话,只是出于礼貌而敷衍。
“我这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记性好。只要坐过一次我的车,我就忘不了。”出租司机想继续这次谈话,他大概大闷。
女农民不再说话。
“我刚才拉的那人,一上车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儿,果不其然,是个吸毒的。他躲在后座上吸,还让我开稳点儿。”出租司机不管女农民搭不搭话,自己跟自己聊。
他还说他昨天拉过一男一女,他们在后边不老实。他中途就把他们赶下去了。他说他的车不是流动妓院。
他一路就这么不停地说,有人听他说话对他来说就是享受。
“靠边停车吧。”女农民说。
出租车停住了。
女农民拉开提包上的拉链,将我从同胞中抽出来。
我眼前是金属防护栏,女农民将我从栏杆的缝隙中递给出租司机。
“糟糕,我没零钱。”出租司机接过我后对女农民说。
“不用找了。”女农民推开车门,走了。
出租司机对着阳光照了照我,我看见他坐的座位几乎被金属护栏完全封闭着。我觉得出租车就像是任人宰割的开放性流动摇钱树,出租司机把自己关在铁笼子里宰别人,不让别人宰他。
出租司机将我塞进他的腰包,腰包里有许多零钱、这使我感到吃惊。他的记忆力如果真像他对女农民说的那么好,他不会忘记自己的腰包里有零钱。
他说自己没零钱是为了占便宜。我觉得恶心。
出租车慢速行驶,他在揽客。
路边的一个人大概是头痒痒了,他伸手挠头,出租司机以为他叫车,马上将车靠边。那人消除头上的不适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妈的。”出租司机骂人。
出租司机最怕空驶。拉客时,出租车燃烧的是客人的血。空驶时,出租车烧的是出租司机的血。
出租车是世界上唯一下烧汽油的汽车。
终于有了一位抬手经过头部没有停留的人
出租司机判断无误后,停车让那人上车。
“去哪儿?” 出租司机风
那人不说话,掏出一张地图给出租司机看。
“哑巴?”我问身边的一枚硬币。
“外国人。”他说。
出租司机会几句职业英语,他用生硬的英语同外国人交谈。
“他可真爱聊,连语言不通的也要聊。”我说。
“有经验的出租司机都这样。我跟过70多个出租司机,他们最怕遇上歹徒。听说过走夜路一吹口哨吗?一个道理。有时聊一聊,没准儿就儿干戈为玉帛了。”硬币说。
从他们的交谈中,我知道那人是韩国人,来中国旅游的。
出租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好像在爬坡。
“这是大饭店、”硬币说。
韩国人到了目的地,他准备下车。
“47元。”出租司机用蹩脚的英语向外国乘客报价。
韩国人从栏杆外边递给栏杆里边的出租司机一张百元钞。
出租司机将百元钞塞进腰包,我被他从腰包里拿了出来。我明白我将被当做零钱使用。
“对不起,我没有零钱了。”出租司机将我递给韩国人时说。
韩国人接过我,将我装进钱夹,下车。
钱夹里除了钱,还有护照。
“你好,人民币。”那护照还挺有礼貌。
“你好,韩国护照。”我说。
“认识你很高兴。”他张嘴就说虚伪的外交辞令。
“我也是。”我也不能免俗,跟着虚伪。
“我的主人是大学教授。在美国留过学。”护照说。
“是吗?”我觉得他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他叫金福,响当当的大学教授。”那护照和刚才的出租司机犯一个毛病,逮着谁和谁聊。
金福走进金碧辉煌的饭店大厅,这是一家五星级豪华饭店,礼仪小姐送给他一个职业微笑。
他乘坐全裸观景电梯上到18层楼,服务小姐为他开房间门。
金福进房间后关上门,他脱掉西服上衣,拉开冰箱找饮料。
冰箱里的饮料琳琅满目,有可乐,有椰汁,有矿泉水。
金福一口气喝光了一瓶饮料。他心里好像有火。
我对他充满了好奇感。外国人。大学教授。
他好像有点儿坐立不安。一会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