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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当时汉字传入日本尚为时不久,《古事记》音读、训读混合使用,乃使文章十分难懂。下为《古事记》中一段摘译:
当天地浑沌,山海未成形;日月也还未照临大地的时代,有男神伊邪那岐、女神伊邪那美二神和天之御中主神等,奉令造成国土。二神拿了神赐的天治矛,立在天浮桥上,用矛揽下界,从矛尖滴落下来的水,凝固成形,就成了自凝岛,此岛为二神生殖的灵地。二神住居岛上,努力于国土的成长。先生水侄子,神把他放在苇船里,任他飘流;次生淡岛,也不列入子女内。后生14个大八岛国与35柱神祗。伊邪那美产最后一个神时 (此神为火神,名火之迦具土神),下身为火烧,遂死。伊邪那岐失了爱妻,哀痛之余,不觉大怒,拔了十拳剑,斩了火神,从火神的血里又生出许多神来。……(转引谢六逸译作)
在日本的文学史论中,将日本神话思维的特征归纳如下:1。对神的国度强烈憧憬,却无意想象神国中的特定景象;2。叙述中最为关切的,是由神国走向人的世界,亦即神的后代转变为人;3。然而作为叙述对象,人化的神或已经变成人的神的后代,却仍被当作神之一类。说来说去,日本的神话虽然具有一般神话的共通特点,却也具有日本式的世俗化特征,当然这里的世俗化不同于日后的平民化,其意义在于由神国降落凡界。例如西乡信纲将日本式的神话想象归结到祭式之中,认为始祖神话的特征是神人通婚。神话一般都涉及神秘的自然,而 《古事记》之类的日本神话中,据说连表示自然的语汇都没有,日本神话不回答自然是什么这样的哲学问题,它所关注的,是如何创出自然中的人类空间与时间。自然紧紧地围绕着人类中心。日本神话中所展示的不是自然观,而是人类观或文化世界观。也就是说,在日本神话中,自然仅仅是人类空间·文化性时间创成·定型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对立要素。
《日本书纪》完成于奈良时代(公元720年)。其后的《续日本纪》中这样评述道:“先是一品舍人亲王奉敕修日本纪,至是成功,奏上纪三十卷系图一卷”。《日本书纪》的称谓,仿效了中国史书的编后体如《汉纪》、《后汉纪》等,内容是关于日本国天皇的纪录(帝纪)。日本编修历史最早可溯至公元620年推古朝,有厩户皇子、苏我马子奉敕命撰写的《天皇记》、《国记)等(烧失)。
《日本书纪》主要记述开天辟地的神代至持统天皇年间的历史。前面部分内容与此前完成的《古事记》,时代上有所重复,但23卷“舒明纪”以后则是新内容。各卷的叙述中心,皆皇室系谱及皇族活动。前半部有很多神话故事或传说,后半部的主要特征则是对外关系之类的历史事件记述。总之,《日本书纪》的文学价值不如《古事记》。但毕竟也有很大比重的神话描写。例如写到天地初开、国土生成、诸神诞生,又转入以素佈鸣尊为中心的出云神话,写到天孙降临及神武天皇出世。值得一提的是书中竟有多处引用中国古籍《汉书》、《艺文类聚》、《淮南子》中的语句,以为润饰。如开篇一句“古天地未剖,阴阳不分,浑沌如鸡子……”,则是唐代欧阳询的名句。可见当时的中国文化对日本文化影响之大。14卷“雄略纪”到21卷的“崇峻纪”,这种特征更加明显。除前述《汉书》、《艺文类聚》,还引用《后汉书》、《三国志》、《梁书》、《隋书》、《文选》之中的语句,甚至引用汉译佛典《金光明最胜王经》,以为润色。另外,17卷“继体纪”详细记载与朝鲜半岛的关系;19卷“钦明纪”则记述佛教传入日本。
从总体上看, 《日本书纪》的文体是传说式陈述体,比较重视史料。但卷三十“持统纪”具有散文化特征。应当说,《日本书纪》首先是一部史书。创作过程中显然参考了诸多资料或记录,而且模仿 《汉书》的注释体裁,书中插入许多资料说明或训诂注释。从各卷文体差异上看,这部史书非一人所撰,因为既有和文体亦有汉文体,还有和汉混用的文体。因而,《日本书纪》没有《古事记》那种文体上的统一性。但它毕竟是拥有诸多珍贵资料的史书名作,且因受到中国史书文史不分的影响,加上重要的神话部分,《日本书纪》堪称日本最早的文学名著之一。
《日本书纪》又是日本纪传体史书的嚆矢。进入平安朝后(公元784~1192年),相继出现了另外5部有名的纪体史书,即《续日本纪》、《日本后纪》、《续日本后纪》、《日本文德天皇实录》和《三代实录》,与《日本书纪》一并,合称“六国史”。
《古事记》、《日本书纪》的共同特征是致力于阐述“王化的历史”,进而构建起体现王权的意识形态。但是二者的作用又有所不同。不妨说,《古事记》的“王化”是纯粹观念性的;而《日本书纪》却是一部正史。《古事记》为《日本书纪》提供了观念基础。《日本书纪》却偏离了前者的观念轨迹,而更加注重政治性的官僚律令制度。关于日本早期的神话时代,二者态度迥异。《古事记》描绘出一个应当复归的原型世界——神化的圣性;而《日本书纪》却大地淡化了神的世界,将叙述的重点移至神武天皇以后。 《日本书纪》已将神化对象化为历史,它所依循的原理,不再是基于祭式的神话,而是儒教这种具有更高组织化特征的世俗思想。儒教在日本促成了大陆式官僚国家体制的生长。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古代日本地方地志的《风土记》(公元713年)。
《风土记》记载古老传说、旧事佚闻,涉及各地的产物、地名、风俗等。《风土记》包含多部,但渐次逸失,现存只有常陆、出云、播磨、丰后、肥前五部,其中又唯有《出云风土记》尚属完本。《风土记》的文学史价值,主要体现在大量采录不同于权威系统的地方民间神话与传说。作品中,处处可以窥见日本古代农村的生活气息。《风土记》尽管从文化上讲,与《古事记》、《日本书纪》有所重合,但根本上是不同的,例如《风土记》竟然不知道“记·纪”文学中天照大神的存在。此外,《风土记》各篇的编篡方式、文体与结构皆不相同。“万叶”和歌与汉诗
日本最早的诗歌是和歌。和歌的产生与《古事记》《日本书纪》中的“歌谣”具有关联。例如,《万叶集》中即可窥见“记·纪”歌谣的诸多影响。这种影响不仅表现在内容上,韵律、构思均有近似之处。 《万叶集》是日本现存最早的和歌集,共20卷,传说编篡于奈良时代后期和平安时代前期(公元800年前后),经数位编辑整理,最终定稿者是大伴家持。诗集中,共有长歌265首,旋头歌62首,短歌4207首,连歌1首,佛足石歌1首。此外尚有汉诗4首,汉文22篇。总之,《万叶集》集日本古代诗歌之大成,在日本文学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万叶集》中的和歌如前所述包括长歌、短歌等不同类型,因而各自皆有不同的形式特征亦即格律限制。不过,当时种种格律尚未定型。此外,由于各类歌体中唯“短歌”最符合日本人的自然审美情感,所以,日后短歌获得很大发展,而其他形式却渐次消亡。
简单说来,和歌的格律主要体现在假名音节的限定上,例如“长歌”长度不限,在句式上以五音七音句式反复,最后结句却以五音七音七音句式结尾(亦即5·7·5·7……5·7·7)。“短歌”只有31音,句式为(5·7·5·7·7)。除了音节,尚有“枕词”、“序词”之类的形式约定。
从主题内容上讲, 《万叶集》分三大类,即杂歌、相闻和挽歌。这些类型的名称据说仿自中国的《文选》。“挽歌”的内容主要涉及人的死亡,为亲朋好友的死别而悲伤。“相闻”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包括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但更多表现夫妇、恋人之间的情思纠葛。“杂歌”所含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