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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昆曲。现在好多人问我,你为什么要讲昆曲啊?其实,我就是一个拍着曲子,念着诗词,风花雪月这么长大的一个孩子。我喜欢这种缓慢的、精致的、内敛的生活。尽管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知识分子要有那种使命的担当,但是我一直不希望自己用一种轰轰烈烈的方式去生活,我希望的方式是一种静水流深的状态。也就是说,如果让我选择,我会认为我的归宿是在文字的表达上,而不是语言的表达上。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张越:尽管这不是你所期待的方式,但是忽然之间你真的就出名了,而且非常出名。出名之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最突出的生活感受是什么?
于丹:喧嚣啊,就是很喧嚣啊。有时候让我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这有意义,有我做事的价值,但是另一方面呢,我希望这种价值不要让我违背了自己的本真,就是让我能够真实地去发挥我有限的价值,而不要不真实地去发挥所谓更大的价值。也就是说,人的自我发展跟社会需求之间应该有一个平衡点,过犹不及啊。我没有指望什么国学热,我对“红”、“热”这些词从来不喜欢,我喜欢的是在我写的《于丹〈论语〉心得》后记里面,题目就叫《〈论语〉的温度》。我说,我喜欢的温度永远叫做温暖,就是一种恒常的温暖,不是火热,因为骤热离骤冷也就不远了。我不希望我就像大家所说的那样,做出了多大多大的贡献,怎么怎么着出色,我认为那都是虚妄之词,我做不到,我也没有想做到。
我做了什么呢?在天津,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她跑上来跟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这句话是对我比较贴切的褒奖。这小孩说,阿姨,我看完你这书才知道孔子他说的不是废话。够了,这就够了。这么大的孩子,她可能听父母辈说过批林批孔,认为孔老二全是糟粕,但是翻了翻我的书,觉得《论语》不是废话,也许哪一天她就自己去翻《论语》了,这就够了。我一个人无法做到让中国文化引起这么大的关注,我也没有必要去做到,因为那是所有人用心投入以后才会发生的现象。
张越:我看了你一天的日程表,2007年5月25日,当时你在成都参加一个活动。这一天的日程是这样安排的:早晨九点三十分参加记者见面会,十一点给四川教育界人士做报告,下午一点半到购书中心参加央视一套节目启动仪式,然后是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签售,五点坐车前往重庆。很可怕的一天,经常是这样,是吧?
于丹:经常会这样。这样一个节奏,看起来是非常紧张,但实际上,这里面还有另外一种节奏。比如说,那天早晨我早早起来,先跟成都电视台的几个朋友通通电话,闲聊一下,因为正式活动的开始还是比较晚;再说就在我去重庆的路上,我去了一个特别好的地方,就是咱们那次直播的时候看到的金沙遗址。你还记得那个小金面具吗?
张越:记得。
本色于丹(18)
于丹:我当时就去了金沙遗址,在里面走了一大圈,非常震撼,真是鬼斧神工。我心里有很多东西被唤醒了。遗址看完之后,路上我一直在听MP3,听歌。到了重庆,那边还有一批朋友在等着,大家就出去吃喝玩乐了。
你拿出来的可能恰恰是我很紧张的一天,但是我记得在那一天前后还是有一些间隙时间的。那些间隙时间中也有我喜欢的东西。我现在的生活是很紧张,但是我相信,一个人的生活永远都是硬币的两面。大家会看到一种外在的节奏,但是我的心里,一定还有着另外一种节奏,不会耽误。如果这两种节奏实在太冲突,我会把外在的节奏放慢一些,我心里的一些东西有它固定的位置,是不能退却的。
张越:我想知道,对你家人来说,你现在的日常生活成了什么样子?比如你的孩子怎么看,她妈妈整天往外跑?
于丹:我的孩子经常在晚上本能地要藏我的书包,因为她认为我没书包可能就不出门了。我一回家,她总问我的一句话,就是:妈妈,你还走吗?今天我又是紧张的一天,我在这儿聊完,还要去京西宾馆参加政协的会。我今天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忙完这些事后,晚上回去能哄着孩子睡觉。我白天在外面很紧张,但是如果没有卸了妆躺在孩子身边,拍着她给她讲小红帽、大灰狼的故事,那我就会觉得这一天还没安顿。
一个人总有安顿自己的方式,虽然说我在外面可以做很多有意义和有价值的事情,但是现在对于我而言的安顿,一个是能够哄着我的孩子,让她睡觉,再一个是还能有时间写几笔日记,还有一个就是吃饭的时候能坐下来跟我妈妈好好聊聊天。我希望每天都能够真正实现这样几件事情。
张越:据说你的孩子最恨的人就是你的编辑小祝,因为她认为只要这个人一进门妈妈就要走,所以这个人是“绑架”她妈妈的一个坏人,是吗?
于丹:这还是停留在我的孩子早些时候比较幼稚的那些感受上,这是她一岁多时候的认知。两岁以后,我觉得小孩的智商有了惊人的飞跃。她现在开始知道祝叔叔是好人了,尽管她不喜欢他,但从理智上肯定这个人是好人。当她判断祝叔叔今天来是给她妈妈送点书什么的,不带她妈妈走,她会递给祝叔叔个把橘子。如果发现今天还要带走,估计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祝叔叔。
我女儿的创造性还有了很多自己的发挥。我前几天回去,有一天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我坐在旁边拍着她,灯全关了。她指着天花板上的影子说,妈妈,你说那是什么啊?我说,那不就是外面投进来的光吗?路灯的那个影子,是圆圆的一个圈,里面还有一个黑点。我两岁七个月大的女儿就胸有成竹地反驳我,不,那是我妈妈的眼睛。我当时就有点蒙,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她就翻过身来,用她的小手摸着我的脸,很清晰地跟我说,那就是我妈妈的眼睛,是妈妈的眼睛。她告诉我,她每天都躺在这儿,看着这儿怎么想。
有时候,我觉得孩子的判断力可能永远都会超乎我们的想像。我每一次出来录像,她的表达方式都不同。最早的时候,她不到两岁,我会跟她说,妈妈要讲课去了,你帮助帮助我吧。她说,我给你吹吹吧。她就趴在我胸口吹吹。那个时候,她磕了碰了,大人就是给她吹吹。后来她越来越有力量,等到她两岁多,我说我去讲课,她就会说,我亲亲你。她亲完我了,就说,你不害怕了吧?我说,我不害怕了。一会儿,她会带着姥姥、爸爸,还有看她的小姐姐,一个小小的人儿带着一大堆人鱼贯而入,在那儿指挥若定地说,我妈有点害怕,我们大家一起亲亲她吧。她会率领一堆人来亲亲我,这就是她帮助我的方式。再大一点,她就很有奉献精神,把她那些小猪啊,小兔啊,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卡子都拿出来,逼着我穿上职业正装时要别上一个,说,你戴上我的卡子吧。再说,为什么她后来对祝叔叔不太愤恨了?就是因为她跟姥姥说,不用祝叔叔保护我妈,我长大了保护我妈。
本色于丹(19)
我觉得她这些话都挺支持我。我会看见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在穿越成长,但也没有这么小的孩子的成长让人感到惊讶。我一直是一个对人性抱有信仰的人,因为我看到了单纯的孩子的心。她在一开始,对世界是多么透亮天真。她是无私的,她是有爱的,而且她毫不吝啬地表达。她能够用那么幼小的年龄,那么弱小的躯体,去帮助别人。
张越:你这么一个好玩、好闹的自在的性格,现在你要把日程表排得满满的,按一个小时半个小时那么计算着去见记者、接受采访、做报告等等,我不知道这样的人生对你自己来说是不是有点??
于丹:无奈,是吧?我觉得现在是这样。可以说,一方面这种生活的节奏是我不喜欢的,但是另一方面,我觉得我现在单纯地抱怨或者是停下来什么事都不做了,那也是不现实的。
张越:好,最后我再替观众问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涉及到私人生活,刚才我们也已经说到孩子了。有一个观众称你为女强人,她说,女强人于丹老师,您的爱人生活上会有压力吗?
于丹:如果说我爱人有压力,那也不是因为现在才有的。从他决定娶我的时候起,他就应该有压力,因为我生活自理能力太差,所以他觉得一直对我负有责任。从那个时候到现在,这种压力没有多大改变。这个压力不会因为我后来成为这个或那个什么,再有所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