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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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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禅师居积翠时,以佛手、驴脚、生缘语问学者,答者甚众,南公瞑目如入定,未尝可否之。学者趋出,竟莫知其是非,故天下谓之“三关语”。晚年自作偈三首,今只记其二,曰:“我手佛手,齐举禅流。直下荐取,不动干戈。道处自然,超佛越祖。”“我脚驴脚,并行步步。皆契无生,直待云开。日现此道,方得纵横。”云葢智禅师尝为予言曰:“昔吾再入黄檗,至坊塘,见一僧自山中来,因问:‘三关兄弟近日如何商量?’僧曰:‘有语甚妙,可以见意。我手何以佛手?曰:月下弄琵琶。或曰:远道擎空钵。我脚何以驴脚?曰:鹭鸶立雪非同色。或曰:空山踏落花。如何是汝生缘处?曰:某甲某处人。’时戏之曰:‘前涂有人问上座:如何是佛手、驴脚、生缘意旨?汝将远道擎空钵对之耶,鹭鸶立雪非同色对之耶?若俱将对,则佛法混滥;若拣择对,则几事偏枯。’其僧直视无所言。吾谓曰:‘雪峰道底。’”
    夹山会禅师,初住京口竹林寺,升座,僧问:“如何是法身?”答曰:“法身无相。”“如何是法眼?”答曰:“法眼无瑕。”时道吾笑于众中,会遥见,因下座问曰:“上座适笑,笑何事耶?”道吾曰:“笑和尚一等行脚放复子,不着所在。”会曰:“能为我说否?”对曰:“我不会说。秀州华亭有船子和尚,可往见之。”会因散众而往。船子问曰:“大德近住何寺?”对曰:“寺则不住,住则不寺。”船子曰:“不寺又不住。似个什么?”对曰:“不是目前法。”船子曰:“何处学得来?”对曰:“非耳目之所到。”船子笑曰:“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嗟乎!于今丛林,师授弟子,例皆禁绝悟解,推去玄妙,唯要直问直答,无则始终无言,有则始终言有,毫末差误,谓之狂解。使船子闻知,岂止万劫驴橛而已哉!由此观之,非特不善悟,要亦不善疑也。善疑者,必思三十三祖授法之际,悟道之缘,其语言具在,皆可以理究,以智知。独江西、石头而下,诸大宗师以机用应物,观其问答,溟涬然令人坐睡其道。异诸祖耶,则嗣其法;其不异耶,则所言乃尔不同。故知临济大师曰“大凡举论宗乘,须一句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有玄有要者,葢明此也。不知者指为门庭建立权时语言,可悲也!
    天衣怀禅师说法于淮山,三易法席,学者追崇,道显著矣,然犹未敢通名字于雪窦。雪窦已奇之。僧有诵其语汇,至曰“譬如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窦拊髀叹息,即遣人慰之。怀乃敢一通状,问起居而已。沩山真如禅师从真点胸游最久,丛林户知之,然对客未尝一言及其平昔见闻之事。至圆寂日,展画像,但荐茶果而已。二大老识度高远,退托凉薄,以讽后学,可谓善推尊其师者也。
    云庵和尚居洞山时,僧问:“《华严论》云:‘以无明住地烦恼,便为一切诸佛不动智,一切众生皆自有之,只为智体无性无依,不能自了,会缘方了。’且无明住地烦恼,如何是成诸佛不动智?理极深玄,绝难晓达。”云庵曰:“此最分明,易可了解。”时有童子方扫除,呼之,回首。云庵指曰:“不是不动智,却问如何是汝佛性?”童子左右视,惘然而去。云庵曰:“不是住地烦恼,若能了之,即今成佛。”又尝问讲师曰:“火灾起时,山河大地皆被焚尽,世间空虚,是否?”对曰:“教有明文,安有不是之理。”云庵曰:“如许多灰烬,将置何处?”讲师舌大而干笑曰:“不知。”云庵亦大笑曰;“汝所讲者,纸上语耳。”其乐说无碍之辩,答则出人意表,问则学者丧气。葢无师自然之智,非世智可当。真一代法施主也。
    二祖大师服勤累年,至于立雪断臂,而达摩仅以一言语之。牛头懒融,枯禅穷山,初无意于有闻,而四祖自往说法。祖师之于师弟子之际,其必有旨耶?
    杨文公《谈苑》记沙门宝志铜牌记谶未来事云:“有一真人在冀川,开口张弓在左边,子子孙孙万万年。”江南中主名其子曰弘冀,吴越钱焖诸子皆连“弘”字,期以应之,而宣祖之讳正当之也。又记周世宗悉毁铜像铸钱,谓宰相曰:“佛教以为头目髓脑有利于众生,尚无所惜,宁复以铜像爱乎?镇州大悲甚灵,应当击毁。”斧击其胸,镵破之。太祖亲见其事。后世宗北征,疽发胸间,咸谓其报应。太祖因信重释教。欧阳文忠公《归田录》首记太祖初幸相国寺,问僧录赞宁可拜佛否,宁奏曰:“不拜。”问其故,宁答曰:“见在佛不拜过去佛。”因以为定制。二公所记,皆有深意,决非苟然者。予闻君子乐与人为善,虽善不善,谓之矜。文忠公每恨平心为难,岂真然耶?
    唐僧元晓者,海东人。初航海而至,将访道于名山。独行荒陂,夜宿冢间,渴甚,引手掬于穴中,得泉甘凉。称明观之,骷髅也。大恶之,尽欲呕去。忽猛省,大叹曰:“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骷髅不二如来。大师曰:‘三界唯心。’岂欺我哉!”遂不复求师,即日还海东,疏《华严经》,大弘圆顿之教。予读其传至此,追念晋乐广酒杯蛇影之事,作偈曰:“夜冢骷髅元是水,客杯弓影竟非蛇。个中无地容生威,笑把遗编篆缕斜。”
    枣柏大士、清凉国师皆弘大经,造疏论,宗于天下。然二公制行皆不同:枣柏则跣行不带,超放自如,以事事无碍行心;清凉则精严玉立,畏五色粪,以十愿律身。评者多喜枣柏坦宕,笑清凉缚束,意非华严宗所宜尔也。予曰:是大不然。使枣柏骞发作比丘,未必不为清凉之行。葢此经以遇缘即宗合法,非如余经有局量也。
    晋鸠摩罗什儿时随母至沙勒顶戴佛钵,私念钵形甚大,何其轻耶?即重,失声下之。母问其故,对曰:“我心有分别,故钵有轻重耳。”予以是知一切诸法随念而至,念未生时,量同太虚。然则即今见行分别者,万类纷然,何故灵验不等?曰:是皆乱想虚妄,如因梦中事,心力昧略微劣故也。嗟乎!人莫不有忠孝之心也,而王祥卧冰则鱼跃,耿恭拜井则泉冽,何也?葢其养之专,故灵验之应速如影响。
    菩提达摩初自梁之魏,经行于嵩山之下,倚杖于少林,面壁燕坐而已,非习禅也。久之,人莫测其故,因以达摩为习禅。夫禅,诸行之一耳,何足以尽圣人?而当时之人以之。为史者又从而传于习禅之列,使与枯木死灰之徒为伍。虽然圣人非止于禅那,而亦不违于禅那,如《易》出乎阴阳,而亦不违乎阴阳。
    旧说四祖大师居破头山,山中有无名老僧,唯植松人呼为栽松道者。尝请于祖曰:“法道可得闻乎?”祖曰:“汝已老,脱有闻,其能广化耶?傥能再来,吾尚可迟汝。”乃去,行水边,见女子浣衣,揖曰:“寄宿得否?”女曰:“我有父兄,可往求之。”曰:“诺,我即敢行。”女首肯之。老僧回策而去。女,周氏季子也,归辄孕。父母大恶,逐之。女无所归。日庸纺里中,夕于众馆之下。已而生一子,以为不祥,弃水中。明日见之,溯流而上,气体鲜明,大惊,遂举之。成童,随母乞食,邑人呼为无姓儿。四祖见于黄梅道中,戏问之曰:“汝何姓?”曰:“姓固有,但非常姓。”祖曰:“何姓?”曰:“是佛性。”祖曰:“汝乃无姓耶?”曰:“姓空故无。”祖化其母,使出家,时七岁。众馆今为寺,号佛母,而周氏尤盛。去破头山停望问道者,肉身尚在。黄梅东禅有佛母冢,民塔其上。《传灯录》、《定祖图》记忍大师姓周氏者,从母姓也。《大宋高僧传》乃曰:“释弘忍,姓周氏。其母始娠,移月光照庭室,终夕若画,异香袭人,举家欣骇。”安知众馆本社屋,生时置水中乎?又曰:“其父偏爱,因令诵书。”不知何从得此语。其叙事妄诞,大率类此。开元中,文学闾丘均为塔碑,徒文而已。会昌毁废,唐末烽火,更遭蹂践,愈不可考。知其书谬者,母氏周而曰有父故也。无为子尝赞其像曰:“人孰无父,祖独有母。其母为谁,周氏季女。浊港滔滔入大江,门前依旧长安路。”
    断际禅师初行乞于雒京,吟添钵声,一妪出棘扉间,曰:“太无厌足生。”断际曰:“汝犹未施,反责无厌,何耶?”妪笑掩扉。断际异之,与语,多所发药。辞去,妪曰:“可往南昌见马大师。”断际至江西,而大在师已化去,闻塔在石门,遂往礼塔。时大智禅师方结庐塔旁,因叙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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