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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他完全承认中国的机制有很强的自我修补能力,在最关键的时候,总会自动及时地渗出一滴“润滑液”。作者较为客观的一面还在于,他经常提及其他民族,如印度和巴西的“苦力”行为僵化的例子,来证明很多习惯并非中国人独有。例如,印度的苦力习惯用头顶着东西,外国承包商要他们用独轮车,苦力们就把独轮车也顶在头上。
二
最早在物种竞争、民族图存的大背景下检视民族特性的中国人当属严复。在1895年三月间发表于天津《直报》的著名论文《原强》中,严复进行了“白种、黄种、黑种”的人种区分,指出中国“民智已下矣,民德已衰矣,民力已困矣”。在《原强》修订稿中,严复提出以民力、民智、民德作为标准来判断“民种之高下”,对中国的变革而言,则应当“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他在《辟韩》一文中尖锐地提出是专制君主为了窃国而故意使民众“弱而愚”。改善民智,首要的是改良教育,严复认为,旧教育全是为了猎取“富贵功名”,应当在学校中教授现代科学,而民德方面,则必须合私为公,培养爱国精神。严复相信,是教化衰颓退化造成了中国人的“幼稚”和“巧伪”。作为知识分子的严复,更加看重“民智”问题,他坚信中国旧学术和“士大夫心术之坏”是造成民智低下的根源。严复的全部论述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国民性”这一词语,也没有专门针对“国民性”进行批评。他使用的词语是“国性”,而“国性国各不同,而皆成于特别之教化,往往经数千年之渐摩浸渍,而后大著”。
总体来看,严复对于中国国民的“程度”持一种较悲观的看法,这导致他在1905年与孙中山的辩论中声称“以中国民品之劣,民智之卑,即有改革,害之除于甲者将见于乙……”他认为只有从教育着手,逐渐变革或许有望,而孙中山则立即答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君为思想家,鄙人乃实行家也”。如果说,从事教育还是从事革命还只是渐进或急进的路径之争,对专制的依赖却是一个思想的死结。一方面,严复对欧洲自由主义有着精深研究,完全明了自由、民主和法制的真意。中国人为什么看起来比西方人“自私”?严复在《〈法意〉按语》中明确指出中国人自私的根源正在于专制体制下“小人”没有机会参与国家和社会之事,管理混乱在于缺少地方自治之规,而法律优待外族,“自抑其民”,伤害了民众的爱国情感;另一方面,理论上认识到制度根源却没有改变严复对已然如此的现实的悲观,对“国民程度如此”的深刻怀疑使得他在实践中反过来相信“天下仍须定于专制”,相信“圣主”和“天子”的力量,认为时人反对袁世凯是一大错误。严复甚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在书信中写道,“所绝不敢信者,以中国之地形民质,可以共和存立”。这样,严复的思维率先陷入了现代中国思想中的一个极大的悖论——要改变旧的专制所带来的弊病,只能依靠新的专制,然专制既是病根,又何以为药方?
三
中国人当中比较集中地探讨自身国民特性问题始自梁启超,而其间强烈的感情和理性之交织也由梁氏肇始。
在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流亡日本后所著的《戊戌政变记》一书中,梁启超开始把国家的衰弱归因于人民。他说:“中国之弱,由于民愚也,民之愚,由于不读万国之书,不知万国之事也……”值得注意的是,他并不认为愚是中国民族内在固有的,因为“欧西四五百年前”也曾“守旧愚弱甚矣”,但由于政府发展教育,鼓励创新,情况得以改观。梁启超此刻的着眼点在于教育和启蒙,主张以开学校、译书、开报馆救中国之弊。梁氏强调,“中国人之聪明本不让欧西”,只可惜聪明被数千年来的愚民政策所抑遏。梁启超这一时期对中国人基本持积极乐观态度。他于1898年在东京创办《清议报》,其宗旨中有“激发国民正气,增长国人学识”之句,同年在致他人的一封书信中断言:“中国人种特长,必不致灭亡。”
中国人的“奴性”,在《戊戌政变记》中已有论及,但梁启超清醒地指出其根源仍在封建国家——“吾国之大患,由国家视其民为奴隶,积之既久,民之自视亦如奴隶焉”。在1899年的《独立论》中,梁氏声言“不禁太息痛恨我中国奴隶根性之人何其多也”。1900年,梁启超开始强调“民权”,认为“不与民权,民智乌可得开”。1901年,梁启超在《清议报》发表《中国积弱溯源论》,提出中国积弱的根源在于全体国民的内在根性,他把中国人的缺点如愚昧、为我、好伪、怯懦、无动等归因于数千年的“政术”对民众“驯之,之,役之”,因而,“纵成今日之官吏者,则今日之国民是也;造成今日之国民者,则昔日之政术是也”。1901年冬,梁启超将《清议报》改为《新民丛报》的时候,特地强调“倡民权”为“独一无二之宗旨”,并要以报纸和后来创办于上海的广智书局来“广民智,振民气”。
1902年,梁启超发表著名的《新民说》,指出国民公德缺乏,智慧不开,因此,首先应当“维新我民”。由于中国人“无权利思想,无政治思想,无国家思想”,因此应“自除心中之奴隶”。但是,《新民说》中关于“新民”的观点在当时就引起了争议。有一名署名为“飞生”的留学生当年即在《浙江潮》撰文,认为梁启超把新民作为首要条件,忽视了政治改造,是“倒因为果”。飞生认为,从理论上说,有了新民,自然会有新政府,事实上,必须先有新政府,而后才有新民,因为政府是国民的代表。梁启超对这一驳诘予以了正面回应。这场针对《新民说》的辩论表明,在孙中山和章太炎的大力宣传下,日趋激进的留日学生与以梁启超为代表的保皇和渐进改良思潮,在1902年已经产生了尖锐分歧。
纵观梁启超这一时期的文字,“国民性”这个词组出现得并不算多,通常的论述形式为中国“国民”的“品格”、“特质”、“国民志气”、“国民意识”等。就中国国民性格而言,梁启超在批评之余也多加以肯定。据丁文江编著的《梁任公年谱长编初稿》中指出,梁氏1903年的美洲之行是他思想中一大转折,自美洲回日本后“言论大变”。在对旧金山华人社区进行了一番考察后,梁启超对“中国人的缺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指出三项缺陷:有族民资格而无市民资格;有村落思想而无国家思想;只能享专制而不能享自由。梁启超的美洲行并非完全是泛泛地访问,而是带有为保皇会筹款的使命,但在筹款过程中,尤其是华人最多的旧金山一站,梁启超深深感到当地华人调度之困难、办事效率之低下。原本觉得中国不会亡的梁氏,思想中开始出现颓废的一面:“觉中国无不亡之理,每一读新闻纸,则厌世之念自不觉油然而生。”
梁启超作于1903年的《论中国国民之品格》一文,继续了这一时期的批判态度,对中国人的缺点一一罗列,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但在好几年之后,1911年的对话体《中国前途之希望与国民责任》一文,梁启超却一反以往不时流露出的消极情绪,对中国“国民性”进行强力辩护。“国民性”一词在这篇文章中首次出现,而且频率极高,但感情色彩却基本上是正面的,或至少是中性的。在和友人“明水”的对话中,他把国民性分为“良”与“不良”两种,指出中国人有平等、自营自助、以自力同化他族的几大优良国民性,但也指出同化力强同时表现为模仿他人的能力较弱,反而导致僵化。对谈中他驳斥了中国人智力不如其他民族的观点,认为西方科学昌明不过是近二三百年间的事,日本甚至在三十年前也不知科学为何物;中国人的尚武精神虽然一时缺乏,但“谓我国民性本来如此,且将来永当如此,此决非笃论也”,因为中华民族“根器之本极深厚”。至于此前已经成为共识的,关于中国人爱国心不发达,不分天下和国家的说法,梁启超又将其解释为因为怀有“高尚纯洁”的世界主义理想。在1912年作的《中国道德之大原》中,梁启超再次强调中国人的优点为“报恩”、“明分”、“虑后”,自认“吾之所蕴积,亦实有优异之点,为他族所莫能逮者,吾又安可以自蔑?”
梁启超在1915年的《伤心之言》中,痛呼“良心麻木的国民”,而到1921年,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