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路上,我们每天一直只限制自己吃用少量食物,我已半年来未曾尝到食饱的感觉了。舅舅身体不太强壮,食量却不小,所以一直以来我坚持由我保管粮袋,否则即使是沿途化缘,也早已粮尽了。在抵达与拉萨只隔一山之距的地方时,商旅便与我们分路走了,这一天我与舅舅所余的食物刚刚吃完。这时适逢收割季节,地上有一些由农民收割的箩中漏丢的豆粮,我与舅舅当天只好拾豆而充饥。
在行至位于拉萨市边沿的色拉寺东面后山时,天早已入黑,举头只见天上繁星点点。这座山很是古怪,当地人都说山上有毒性,令人头痛不适。我当时不知道有这种说法,但的确感到头痛难堪,眼见一块大石上有凹位,内有很多碎布可供作被褥用,便与舅舅商量先在大石上睡上一晚、翌晨才进城。这块大石原来是色拉寺后山的天葬场,但当时我自然并不知道,只想好好睡一觉、待第二天头痛好了才入城。舅舅见我实在捱不过去了,便只好同意我的决定。
在刚躺下来不久后,附近传来人声,我们便连忙追上去问路。人声来自八个僧人。他们正在摸黑赶路,又在天葬场遇到了我们舅甥,心想我们不知是盗贼还是鬼怪,所以都显得十分害怕。一问之下,我在听到他们的身份后当场楞了,原来这八位僧人竟全是大藏寺多年前远赴色拉寺求学的僧人。当年的拉萨市,我猜想少说也应有几十万人口。在色拉寺中,僧人数目约为八千之多,其中原属大藏寺的学僧却只有二、三十个左右。色拉寺僧人一向又鲜有在入黑后在后山走动的。但在这时刻,偏偏有这几位与我同乡、同寺的僧人碰巧因事耽误了回寺时间,只好摸黑赶路,就让我碰上了,而且碰上的八人中竟全都是大藏寺的僧人,并没有一位来自他寺的同伴。这八位僧人,由大藏寺往拉萨已多年,他们离寺时我还未登座成为法台,所以我们互未见过。其中一位长老僧人以家乡方言问我:‘你知道新法台祈竹仁宝哲的消息吗?’,我当时不知为何竟不欲回应。他又再追问我的生地,我一一作答,僧人便说:‘如果你真的来自霞渡村,不可能不认识祈竹仁宝哲!’,我还是否认了。众僧人又再说:‘我们听到消息说新祈竹仁宝哲将会到拉萨,但一直没接到人,你一定知道这消息吧?’,我还是支吾以对,未肯承认身份。最后,一位僧人说:‘新的祈竹仁宝哲是村中著名的美人达西拉姆的儿子,你真的不知道祈竹法台吗?’,我这时才讪讪地回答:‘我便是达西拉姆的儿子︰︰’。我这话才出口,一众僧人在黑暗中即时扑倒地上,向我这个此时貌似乞丐的人顶礼,然后便七手八脚地卸下了我与舅舅的背负行装,各僧人分别肩负了行李,又恭敬地参扶我下山。在我的一生中,曾多次明显受到护法的加持庇荫及在冥冥中为我安排妥当,这戏剧性的一幕正是其中的一次。
在第二天,同乡僧人带我朝圣大昭寺。大昭寺供奉由文成公主带入西藏的一尊释迦太子等身像。这尊佛像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一尊佛像,西藏有一句老话说:‘天下最惨的损失,莫过于走了八十座山,又过了八十条河,最后却没看到大昭寺佛像!’。所以在传统上,凡外地藏人到达拉萨的第一件事,便是先要去大昭寺礼佛,然后才进行其他活动。在佛前,我先是为我的老马祈愿,然后才为双亲祈求,最后则为众生祈求安乐及祈愿自己能光大宗喀巴大师之宗门。在同一天中,我们也去了小昭寺及布达拉宫,因为在同一天中朝礼这三寺的释迦佛,是西藏人认为最是殊胜的机缘。在色拉寺中,我被安排洗浴及缝制新僧袍,半年来未剃过的头发也从新剃去了。由于半年来的徒步行走,我十只脚趾上的脚甲已磨至脱落,这时候才得到疗理敷药。
在清洁过后,我披上新净的僧袍,被引至色拉寺方丈及铁棒师(管僧人风纪的长者)处拜见及登记入学。在三天后,我入城探访了一路上曾对我照顾的同行商旅,然后便正式入学色拉寺,成为八千多个学僧中的一份子。这时候,我身上的盘川早已用光,心中想:‘现在我终于到了色拉寺求学。家乡的政治局势动荡不定,今生中我恐怕是永不能返乡了!’。此时的我,心中很是感慨。
第四章──色拉寺的奉茶僧
色拉寺建于公元一四一九年,其创建者为在汉、藏二地有极高地位的大慈法王。这位大师是宗咯巴祖师的弟子。当年汉地皇帝永乐由于仰慕宗喀巴祖师,特遣代表往拉萨迎请祖师入京登国师位。宗喀巴祖师并未答允,但派了他的弟子上京。皇帝在认识了宗喀巴的弟子后,十分敬重,便册封以‘大慈法王’等封号及迎请其为国师。早在当年,大慈法王便已在汉地五台山说法,把宗喀巴祖师的教法带到了汉地。在回藏时,大慈法王带回了皇帝御赐的冠帽、封印及一套御印《大藏经》。在回到拉萨后,大慈法王建成了色拉寺。
与其称色拉寺为‘寺院’,其实倒不如称之为‘佛教学府’更为恰当。色拉寺与甘丹寺及哲蚌寺并列,是世界三大佛教学府。这三间寺院并不同大藏寺一类的道场,而是专门提供僧伽教育的地方。学僧由西藏各地来到这三大寺中,接受佛学的教育,在学成后多回到自己原属寺院,所以这三大寺中并无太多常住僧众,也没有其他寺院这么多的宗教法事,寺方甚至不准学僧作禅修或修密法,而规定学僧必须把所有精力集中在学习经论上面。我在后来的日子中,经常有与汉地佛教徒交流的机会,发现汉人多以为西藏佛教就是密宗和密法,这是一种天大的笑话。在色拉寺等三大寺中,学僧加起来当年便有二万以上,他们必须花近二十年学习显乘经论,在这期间根本不会接触密法,也根本不准许修持密法。这三座佛教学府是西藏佛教的最高权威及中枢,但全都不是密宗学府,可见汉地一般对西藏佛教的理解其实并不正确。
在三大寺毕业后,僧人可以回乡弘法,也有些会入山进行闭关,有些则选择进入密院进修密法(当然,欲学密法的人不一定要入密院,大部份人都只私下依师学法而自行专修。在三大寺中,也常有学僧低调地学密法及修持密法,但这必须低调地秘密进行,严格上来说并不符合寺规)。在拉萨有上、下两间密院,系统地教授密法的修持与理论。这两间密学院是密法的权威,其被称为‘上’及‘下’是针对其地理位置而言的,并非指上密院比下密院高级(我们大藏寺,向来在密学上与拉萨下密院挂靠,在显学上则与色拉寺昧院挂靠)。
色拉寺位于拉萨市郊,由寺院走路便可达拉萨市中心。当年大慈法王在选地时,曾看中另一块空地。该地地理甚佳,可令其上居民丰衣足食、生活不忧。大慈法王却认为僧人的生活太过丰足并非好事,所以反而选定了地理较差的寺院现址。寺院建于一座大象形的山脚下,山上的峰形可见八种吉祥物之状。
在色拉寺的左方后山,是宗喀巴祖师当年在户外说法之地,他的法座至今仍在。在法座的左旁,有一个圣水泉,饮下它的泉水可治病及增长智慧。在法座右侧,是宗喀巴祖师闭关修持及埋头写作佛法论著的房子。在寺院背后的山腰,有一座小房子,房子石墙上有著名的玛尔巴大师手印。在寺院右方的后山中,有柏绷喀寺、吉祥法林及一个石洞。柏绷喀寺本为藏王松赞干布为妃子所建之宫殿,殿堂建在一块大石上,所以得‘柏绷喀’之名(‘柏绷喀’即藏文‘大石’之意)。一代宗师柏绷喀大师之名号,亦源于他被认定为此寺之方丈转世。这间小寺及附近建筑群与西藏文化及藏传佛教历史很有渊源。藏王松赞干布及妃子据说曾于此宫中闭关修持,西藏史上最初的七个比丘也曾在此处修行,甚至连西藏的文字也是在这的一间建筑物中发明的。吉祥法林在柏绷喀寺上方,是柏绷喀大师当年较常居住的地方。附近的山洞则是金刚瑜伽母的圣地之一,柏绷喀大师曾在此洞中修持多年。此外,色拉寺后山有一个天葬场,亦即我在到达拉萨及遇上同乡、同寺的僧人之地。在吉祥法林下方,又另有一个天葬台。
有关色拉寺的命名,流传两种说法,第一种是说‘色拉’是指寺院附近当年盛长的蔷薇类植物(藏名为‘色拉’),另一种说法指‘色拉’解作‘冰雹’。在色拉寺建成时,哲蚌寺早已建好了,而且名声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