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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白云?只是失血过多的眩晕吧!
向燕云嘴角的微笑刚刚漾开,目光又变得寒冷如冰。
李靖手中的剑,居然也在颤抖。
他感叹: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啊!杀了她,他注定背负一生的罪,无可救赎——他也不准备救赎。
“燕云”,李靖郑重而温柔地喊了一声:“我欠你太多,我已经还不清了,来世,我一定会报答你!”
“不——”宇文素眉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剑柄:“你不能杀她,你说过不会杀她,只废了她的功夫,让她和咄?一起过下半辈子,你说过——”
“我改变主意了。她如果活下去,风云盟的人会放过我?突厥的子民会放过我?咄?会放过我?”李靖苦笑,看着向燕云:“燕云,你太强,我不敢,我不敢给你活路!”
宇文素眉用力摇头,死死抓着剑柄:“李靖你不能!她刚刚生完孩子啊!她救过你也救过我啊!你这样杀了她太卑鄙了——”
她的叫声嘎然而至,李靖手中的剑已从她胸膛穿了过去。宇文素眉吃惊地看了看胸前的半截剑刃,又看了看李靖,似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靖凄然一笑,拔剑,目光中满是痛楚之色,不敢去看向燕云的眼睛。
宇文素眉的尸体倒在地上,泪满眼。
李靖拔剑的瞬间,一直倚在石壁上的向燕云已一跃而起,手中的短剑贴在李靖的后颈上。
“你好狠!”向燕云愤怒了,鲜血顺着小腿流到地面,咬牙道:“她那么爱你,为了你什么事都肯做,你——”
“你不懂,向盟主你不明白。”李靖后颈的动脉在刀刃下跳动:“我既然做了第一件卑鄙的事情,再光明正大也无济于事了。我没有选择,你明白了么?”
他的声音有一丝阴冷的寒意。
他的脚悬在那个小小婴孩的上空,那个小东西也不知是死是活,连哭都不哭,静静躺在地上。
向燕云心中一凉,两个人僵持了一瞬间,却长的象一个世纪。
一个声音在高喊:“杀了李靖,还会再有孩子的!反正这孩子也九成活不下去!”
但另一个声音似乎更霸道,她的手还是软了,一点点离开了李靖的后颈。
那柄短剑绝望的落在地上,向燕云惨笑一声:“好吧,这孩子若是活着,你放过她。李靖,我知道,你会放过她。”
“妇人之仁!”李靖旋风般转身,手中血淋淋的剑尖刺破了她胸前的衣襟。李靖深吸了口气,似乎要再给自己一点勇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居然似乎有一点失望:“燕云,你还是个女人,无论多厉害的女人都不应该到江湖上来的,更不应该和我们这种人打交道。记住,你记住!你不是死在我手上的,这是天意!天意!”
他还不知道“历史”和“政治”这两个单独的术语,但无论历史,还是政治,都是极其残酷的,不容局外人和叛逆者插足。
李靖闭上眼睛,心一横,手中剑向前递了过去。
一股温热的血液喷到了他的眼睛上,李靖嘶声惨叫了一声,泪水混着血水流了下来。
他轻轻舔了舔,很咸,很苦。
他睁开眼睛,抽出剑,那个人在他面前倒了下去。和地上的另一具尸体一样,向燕云的眼睛也没有闭上,依然清澈、明亮,似乎可以看透世上的一切……
李靖想,这个女人真的很美,红拂那样的绝色佳人,似乎也有比不上她的地方。
白云旋转着,变成了落日的血红。
天边的血,从太阳的创口中淌出,淹没了整个草原,整个大漠。
李靖的剑一下掉在地上,他踉跄几步,扶着崖壁,嘶哑着呼唤:“来人!”
黑暗中窜出几个人来,恭恭敬敬站在李靖面前,这才发现他们的主子仅仅是杀了两个女人已满头是汗。
“去……把这个孩子抱回去,交给夫人。”李靖一向稳定而有力的手整个在颤抖。
“拿火把来!给我件新袍子!”他一迭声的吩咐。
几个人伺候他换下那件血衣,李靖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他用力一挥,将血衣扔在地上,似乎在扔掉什么粘在身上的阴影。
“烧!”李靖下令:“把这里给我烧干净,然后你们赶紧走!”
“那……将军呢?”一人小心翼翼的问。
李靖已彻底恢复,他理了理平滑的新衣,拢了拢头发,极潇洒的一笑:“我再不过去,恐怕咄?真的要死了!”
咄?赶过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来得及看见,他只听见一声鹰啸,远远的,那只白鹰一圈圈的盘旋,寻找主人的踪影。
火已燃尽,那只鹰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别人没有看到的情景?一圈,一圈,它似乎已经通灵,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鹰羽毛一束,箭一般俯冲下去。
“朵尔丹娜——”咄?撕心大喊,疯狂的向白鹰落下的地方跑去。
一只白鹰,撞在漆黑的岩壁上,洁白的羽毛染得鲜红。
咄?象灰烬中的一团焦木,倚在乌黑的石壁上,曾经被两个人倚过的地方。
火!那冲天的火,那猛烈而残暴的火,那映得夜空一片通红的火。火已经熄灭了,但似乎还在他眼前熊熊燃烧着。
“朵尔丹娜——”他双手各抓着一团焦土,脸上的肌肉已扭曲到狰狞。
当年他被锁下燕然山的时候,当年那些人要对他处以“杀格马”极刑的时候,他都是那么镇定自若,潇洒如昔。
而此刻,手里握着这团焦土,他已无法再呼吸。那只白色的鹰真的就这样不再飞了么?那个小王子或是小公主也会变成这团黑乎乎的东西么?
咄?把脸埋入了焦炭和黑灰中,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呼闷在地里冒了出来。
李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咄?的整个身体都在抽搐,一拳拳砸向地面,拳头一片乌黑,鲜血又从乌黑里渗了出来。
他忽然跪在地面,疯了一样用力掘着地面,那烧过的地面极是坚硬,不多时,他十指已是一片血红。
“你在找这个?”李靖默默伸出手,递过一柄被灰尘包裹的短剑,依旧玉质冰肌,丝毫未有损伤。
咄?推开李靖,继续拼命挖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仅仅是不相信,他不相信那个将他的生命和灵魂占据的满满的女子,那个刚娶进门的妻子,那个即将为他生下孩子的未来母亲,居然会就这样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变成一堆灰粉?
转眼已挖了两尺,咄?才停了一下,擦了擦满脸的汗水与泪水。
他怔住了——一尺有余的地面,居然泛着一丝暗红。
咄?颤颤地捧出一?g带血的泥土,紧紧捂在胸口,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靖知道,人在怒极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往往会牵动嘴角,变成一种古怪的“笑容”。
咄?的心似乎也在滴血——他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要流多少血,才能渗到这么深的地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报仇!”
就是这两个字,宣告了未来无数的流血和战斗。
“咄?,你没有线索报什么仇?”李靖被他骇住了。
“是那些汉人!还有李渊!”咄?用力按着那捧土,似乎要把它按入自己的胸膛:“我要用汉人的命祭这捧土!”
李靖看着这忽然变成野兽的男人,感到了一阵寒冷。
“阿妈——眉姑——”远远的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孩跑了过来,似乎感觉到不幸已经发生。
叠罗施战斗一结束就晕了过去,现在已经是五个时辰之后。
“爹!爹!阿妈呢?眉姑姑呢?”叠罗施看见了苍蓝和龙山的尸体,一下惊呆了,惊恐万状地问。
咄?小心地将胸口的一捧土放在他手上,一字字道:“孩子,记住-报-仇!”
刚刚率众赶来的风云盟贺兰分舵的舵主温胜鸣傻了一样站在那里。焦土,尸体,咄?死了一样的眼神……昭示着一切的结束。
温胜鸣软软地跪在地上,瞪着眼睛,无力地重复:“风云盟、风云盟、风云盟……完了!”
(四)
漫忆海门飞絮。
乱鸦过、斗转城荒,不见来时试灯处。
春去。最谁苦。
但箭雁沉边,梁燕无主。
杜鹃声里长门暮。
想玉树凋土,泪盘如露。
咸阳送客屡回顾。斜日未能度。
——刘辰翁《兰陵王》
红拂的心已经冷了。
她抱着那个女孩儿,孩子太小,先天的不足和产后的跌跌撞撞,她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
那孩子很有些奇怪,自从抱入李府,就一直不哭不闹,只圆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黑眼珠点漆一般漆黑灵亮。
“红拂,你在想什么呢?”李靖轻轻揽住她肩头,有些害怕的问。
红拂的面色如一潭死水,她用力一挣,挣开李靖的手,冷冷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