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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尔丹娜沉思道:“想必是用了极霸道的弩弓,但是射到这里,才会力竭,还留下一截。那个人若是再靠近一点,只怕就要倒下。”
但针上的毒却是见血封喉,端的利害无比,可以让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死去。
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朵尔丹娜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不方便,她几乎可以确定敌人就在左近,却不敢贸然搜索。——是的,她有了更重要的原因,她不敢惊醒睡的正甜的孩子,这一刻,她有些后悔了。
“去!带人回来”她毫不犹豫,抖手将白鹰放了出去,白鹰已经很老了,依旧全力一飞冲天。朵尔丹娜的声音又变得冷漠而决绝:“退!这个地方就是箭靶子,我们走,到东边的山崖下去!”
宇文素眉点点头,跃到马车驾驶座的位置上。
朵尔丹娜微微一晃,人已到了车厢中,一手移形换影的身法,依旧精妙无双。
宇文素眉扬鞭,马车全速向前,朵尔丹娜一掌震下半个车厢,视野顿时开阔,她警惕地四下张望,指尖已有寒芒闪动。这些年来,她面对危险的次数已比大多数人都要多的多,眼见强敌将近,她周身肌肉开始紧张,但手指却更稳定,冷冷注视着每一个可能的人影。
忽然,一阵剧痛从腹中传来,象闪电一样劈中她的大脑。“这是怎么了?”她恐惧的想。
剧痛一阵阵传来,朵尔丹娜的指节也因用力握紧而显得苍白,这讯号已愈来愈准确无疑了:这个孩子,这个八个月还不到的孩子,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到人间凑凑热闹。
“唔——”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你怎么了?”龙山捂着断臂,惊慌的问。
宇文素眉也跳下车来,紧张地道:“下来,你这个样子不能再向前走了!”
宇文素眉急着将车上的铺盖衣物一起拖下,把朵尔丹娜扶出车外。龙山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抓起刀大步走开,为她们护卫。
朵尔丹娜已经浑身是汗,嘴唇也开始发白。
“你……是要害死我啊!”她吃力的喘息。
“不是!”宇文素眉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这才发现朵尔丹娜只是在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朵尔丹娜冷冷地看着她,目光逐渐透彻而犀利。
但她已没有力气再说话。“呃”,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痛,她的手一松,一柄短剑掉在地上。
那原始的、撕裂的痛楚一阵阵传来,她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咄?……”她的牙关在打战,手指已抠入泥土中,指甲因为用力而断裂,鲜血渗进土缝中。
太阳只剩下最后一丝光辉,那是凝重而诡异的赤红色,象她身下流出的血一样,刺得连回忆都生痛。
“哦……”朵尔丹娜的力气已耗尽,衣衫被汗水和血污湿透。
而那个小小的生命也随着太阳的落山降临人间。
朵尔丹娜的嘴唇已经咬得稀烂,她轻轻拾起地上的短剑,切断了孩子的脐带。
“哇——”随着夜幕的降临,寂寞的贺兰山下传来了一个新生命的呼喊。
“是个女孩儿……”宇文素眉抱起孩子,用旧衣裳把她裹了起来。
“替、替我——”朵尔丹娜俯在地上,呼吸着泥土的气息,似乎急切地想在自己空虚的身体里注入一点点力量。她的嘴唇嗡动着:“穿好衣裳!”
“什么?”宇文素眉一惊,她刚刚生完孩子,居然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衣服。
“快……啊……”朵尔丹娜急急催促,宇文素眉不敢违拗,替她掩好了衣衫——浸满鲜血的衣衫。
朵尔丹娜用力坐了起来,这个小小的动作似乎用尽了她积蓄了半天的力量。她靠着山崖,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我不能那个样子死在他手里,是不是?宇文素眉?”
宇文素眉的脸色变得惨白,她腾的站了起来,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说吧”,朵尔丹娜的声音低弱,但依旧充满了威严:“你给我喝的,究竟是什么药?是安胎的,还是打胎的?”
看着地上那个似乎动都动不了的产妇,宇文素眉心里忽然产生极大的恐惧,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不是打胎的!不是!那……那只是提前产期……”
朵尔丹娜轻轻把女儿抱在怀里,她那么小,又那么轻,像只小猫。她还没有睁开眼,满身的血污,细声细气的啼哭着。
“你叫什么名字?”朵尔丹娜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你叫达达敏尔,是不是?达达敏尔,小东西,你还能看得见明天的太阳么?娘真的对不起你……”
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傍晚微凉的空气,厉声道:“宇文素眉,你们还等什么?动手的时机还不够好么?”
咄?见到叠罗施时,吉略和尹合机已经力战而死。叠罗施像一只被困的幼狮,左冲右突,刀法已凌乱的不成招式。
围攻他们的是三十六个黑衣蒙面人,吉略和尹合机死的并不冤枉,他们每个人都赚了一笔——地上已经倒下了五具尸体。
这些人武功并不是特别强,配合却极其默契,攻其一人就有七八人来救。咄?的出手越来越沉,却打不开这个缺口,他不敢拼命,吉略和尹合机告诉他拼命的结果是什么。
咄?的心有些乱了,他开始感觉到恐惧。这是一个圈套,他们之所以不杀叠罗施,只是为了引他来这里;而引他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他已不敢再想下去。
他更不明白的是,这些人和他们到底有什么仇恨?他们是怎么把自己的行踪摸的这么清楚,算的万无一失?
他已来不及想这些了,他的刀法也开始凌乱,双目满是血红。
——朵尔丹娜!
(三)
思牵今夜肠应直,冷雨香魂吊书客。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唐。李贺《秋来》
朵尔丹娜倚着石壁,眼中不仅有愤怒,还有悲哀。
李靖!龙山的尸体倒在他身后。
从头到尾根本都是一个计划,什么红拂病危,什么托孤,只是诱她来这里的一个诱饵。
那个让她拖着七个月的身孕奔波千里的诱饵,只是藏在她心里还没有泯灭的同情和义气。她父亲告诫过她,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诫过她,但她还是这样落在别人手里。“向燕云啊向燕云”,朵尔丹娜无奈的骂了自己一声:“亏你还做了风云盟十一年的盟主,今天死在这儿,也是活该。”
她望着李靖,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点愧疚和羞惭,他没有,或许有,但她没有看出来——李靖站在那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向盟主——”他喉咙里发出深沉的三个音。
“李将军,恭喜!你立下一件大功了。”朵尔丹娜目光中满是桀骜不逊之色,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再也不是朵尔丹娜了,朵尔丹娜只能活在那片有蓝天的草原上,活在那个人的记忆里。她是向燕云,风光和骄傲属于向燕云,失败和死亡也一样。她直视李靖:“咄?还活着么?”
“放心”,李靖一笑:“我不会杀他,毕竟他还是我兄弟。”
“兄弟?”面前的这个人额头上已经有了皱纹,他应该过了四十岁了吧!向燕云苦笑,她早在十年前就知道这个人的野心和城府,终于还是落在这个人手里。
“你动手吧。”向燕云掠了掠被汗水沾在额头上的乱发,似乎是在向属下下一道命令:“我看错了红拂,看错了宇文素眉,明明看准了你,但还是把你当朋友,今天死在你手里,只能怪我有眼无珠,白活了二十四年。李靖,动手吧。”
为她的气势所慑,李靖居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向燕云索性垂下眼睛,轻轻唱了起来: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她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妈妈带着她,在敕勒川的沃野上奔跑,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袍子,扎着一头小辫,在白云下追赶妈妈的脚步。
阿妈,是那么轻盈……好象永远也追不上似的。
妈妈抱着她,母女俩一起倒在地上,笑的喘不过气来。
白色的云彩在蓝天里游来游去,看久了是要头晕的……
白色的羊群好象忽然变得很遥远,安详快乐的叫着……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
白色的云朵在视野中旋转、旋转……小姑娘躺在软软的草地上,看着云朵飘啊飘,轻轻地唱啊唱啊……
她看上去,也象一片云,一片小小的、嵌在千里草原上的白云。
什么白云?只是失血过多的眩晕吧!
向燕云嘴角的微笑刚刚漾开,目光又变得寒冷如冰。
李靖手中的剑,居然也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