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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解决的沉重负担和冲突,在身体上一一反应,所有的感觉器官,如接触感觉的皮肤以及呼吸器官都有毛病;气喘、湿疹都算是,有些病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有了。皮肤是把我们和外在环境隔开,也使我们有所触动的器官;分裂人格者的皮肤麻烦尤其多,血液不够流通、容易罹患干癣症和多汗症等等。
黑白两色:分裂人格的行为模式
他把恐惧转换成外在世界的一个物体,可以稍加回避、抗拒或者消灭,但藏在内心的恐惧却让他举手投降。
我们再一次强调:分裂人格者的行为是他所有心灵印象的总和,无论出发点与反应都残破不全,他的生命力与情感没有任何交集。换句话说,当不同的经历和人格特质融入他的感觉之中时,他并不会因此感到快乐。横亘于理解力与爱人的能力、理性与感性之间的是不相同的成熟度;他的情感与理智不会在同一个轨道上并驰,也不会相融,成为一体的经验。他从小靠着理智与感官感觉作为行为的准则,没有丰富的情感导引可资借鉴,体察不出细微精妙的情感,以至于他只认得原初模式的情感,以及内心的激动与冲动;他表情达意的调色盘上一直都缺少中间色调,可以运用的,唯有黑白两色而已。这一切皆起因于缺乏与别人的情感互动。
淹没
为了使自己在别人接近他的时候,不那么恐慌,所有的事情人格分裂者都会尽量自己打点。这种倾向让他不假外求,他绕着自己打转,不让别人有靠近的机会,很容易变得自我中心或成为利己主义者;于是更加孤立。我们知道,寂寞与孤独壮大了惧怕的声势,所以,他体会到的恐惧远远超过一般人。当恐惧扭曲变形,到了他无法承受的程度——他所感所知的是别人都很怪异,而世界缺乏安全感。有一位患者曾说:“恐惧是我所认知的唯一实情。”他所谓的恐惧不是别人认可的那一种,其实他自己也无法具体描绘,他只是全心全意地害怕而已。另一位病人说:“我不晓得什么叫恐惧,我身上某个地方大概有个叫作恐惧的东西,但它并不属于我。”他把自己从他的恐惧情绪中抽离了,似乎没有意识,这样的情境何其脆弱,自我轻而易举就被恐惧淹没了。
能够把心中的惧怕说出来,就是某种程度的解脱,如果他始终无法开口叙述自己的感觉,只好被人当成疯子;长期处在恐惧的情绪中,他的缺点及软弱就会被凸显出来,越来越害怕,到了难以摆脱的地步。接着,恐惧溃堤,演变为精神异常,一发不可收拾。他丧失理性,扭曲评估事物的标准,活在一个不真切的世界里,以此得到救赎,他以为自己很健康,别人才病态——有时候不无道理。他把恐惧转换成外在世界的一个物体,可以稍加回避、抗拒或者消灭,但藏在内心的恐惧却让他举手投降。
自闭
人格分裂者自闭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对这个世界以及周遭的人越来越没兴趣,这是遗失客观物体的前兆,对病人来说,仿佛世界消失了。换句话说,他对世界的参与和感情逐渐淡薄,世界之于他变得很贫瘠,“沉下去了”,空无一物,即将被消灭。人格分裂者常叙述类似的梦境:“我置身于一个自动旋转的盘子上,盘子着了魔似的越转越快,我越来越站不稳,滑溜到外面,时时刻刻都可能被抛出去。”或者,“广大的沙漠上有一座水泥堡垒,墙面上有一些小小的射口;堡垒有重兵武装,并且贮存了好几年的食物。我一个人住在里面。”这里提到的寂寞、保护措施、防御恐惧以及自给自足的情形,惟妙惟肖。
“荒凉的雪地景观;背后是几棵断枝的树木,前面有一个小浴缸,浴缸中注满了温水;我觉得非常寂寞。”这是一位青少年描绘的梦境,他这样讲述自己的故事:
父亲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归来之后,他来到这世上,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孩子。父亲的头部受过重伤,敏感,脾气又很暴躁,他们家农庄的修缮工程因此延误许多。母亲悉心照料父亲,独自揽下农庄大大小小的事情,相对地给小孩的时间就减少了。梦中总有一缸微温的水,这位12岁的寂寞少年与母亲的相处情形如下:晚上,父亲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母亲会弹一会儿钢琴;父亲用一根绳子把一个琴键系在床头,再用电池连接一盏小灯,每当母亲弹到那个琴键时,小灯就会发亮。
梦境中所呈现的自创技巧,是精神异常者常有的现象,潜意识中透露他童年的经历有待修正,他十分渴望与人接触。
这样的梦最能贴切地表达分裂人格者在世间的处境。有悲惨的童年、很早就四处飘泊赚钱的高尔基(Maxim Gorki)也有类似的体验。他向托尔斯泰叙述自己做过的一个梦,梦中他看到有几双皮靴在俄国无止境的冬日街头上行进着——只看到皮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表现寂寞?
远离尘世,退缩到自己的天地,他在惊恐中逐渐被世界遗忘,衰败至一无所有的地步,一片空茫,和那个停不下来的转盘的梦境一样。分裂人格者常用大灾难,譬如世界末日之类的想象与梦境,来表白他心中的恐慌。越是想守住自己的阵营,与世界就脱节得越厉害,到最后他会认为自己踽踽独行于世间。
敏感而脆弱(1)
让我们多举一些因为害怕别人亲近,不得已过着“自转”生活的人的例子。不信任别人,时时提高警觉,分裂人格者日渐病态,套一句日常用语,他们甚至听得到“小草生长”以及“跳蚤咳嗽”的声音。换句话说,他们以为自己嗅得出来四周潜伏的危险,能够透视平静的表面背后所隐藏的不良动机。
有一回我在诊所里挂了一幅画,一位分裂人格的患者马上认为我这么做是针对他,以便测验他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改变。这个凡事都对号入座的例子同时告诉我们,当旁人尚且浑然不知的时候,分裂人格者却以无比的敏锐来捕捉环境中芝麻绿豆的变化。他们凭借感觉与知觉来设定方向,非常灵敏。又有一次,这位病人看诊的时候电话响了又响,他又以为这些来电是我设计好的,以便测试他对这个干扰的反应。
如果一个人把对外界发生的大事小情通通对号入座,而一般人根本不会察觉到这些,那么他与别人相处时,解读人的一言一行既不合情也不合理,自成一套妄想系统,再也无法修正。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没有什么会引起他注意,对他而言,外面平静无波,只悄悄地建立与自己的关系,这个唯一的关系当然非常重要,他必须全力维护。
他饱尝煎熬,痛苦不安,再也不能自在快活地过日子,时时刻刻都在问自己“怎么啦”,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的意外与危险。他伸展触角时高度戒备,犹如蜗牛探触世界,一旦有人靠近一点儿,立刻缩回壳中。
一位在职场上屡尝败绩,又刚刚被刷下来的年轻人,陷入失败的妄想情绪中。他很希望步步高升,但不太有自信,家人认为他不过是“自以为了不起”、做着“春秋大梦”,他其实应该子承父荫,留在农村工作,所以并不支持他,青蛙变王子有多难呀!他因此野心勃勃,力求表现,想让家人刮目相看;如此一来,遭遇失败时他感到特别苦涩,家人一定早就料到他没出息。看诊时,我们一起试图贯穿这些前后相关的经历,告诉他这属于现实生活的考验,希望解开他的妄想。但是,当他经历前述的挫败时,又陷入妄想之中:他垂头丧气地来看诊,满怀怨恨,以半挑衅的口吻说:“如果我告诉您,今天我在火车站看见一个穿着一件破烂西装的男人,那颜色、布料和我唯一一件上好的西装一模一样,您会怎么想?这还不够明显吗?他就是要我有自知之明,我是个失败、往下坠的人。您大概又要说这只是个意外而已,对吗?”我们很可以理解他的自卑感与挫折感,以及造成他失常的背景因素。我们同时也看得出来,先入为主与妄想之间只是一念之差,我们不妨这么说,偏见会变质为妄想:受到情绪的影响,我们固守着既有的成见,而没有实地了解情况,然后再修正我们的偏见,就和这位胡思乱想的人一样。
当我们的心情沉重,没有处理好心头的恐惧或罪恶感的时候,也会产生诸如此类的纷乱心绪。寂寞、惴惴不安、离群索居以及确实存在的危险,会扩大我们错乱的情绪。夜深人静,置身在废弃的房子里,或许处于陌生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