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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来吊祭的人也少了。
就在此时——李员外有了发现。
一戴宽边马连坡帽的男人匆匆进了燕家。
那人眼、鼻全被帽沿遮住,只露出下巴。看其穿着打扮似一江湖人,中等身材。
从外面可清楚看见那人在厅堂前上香祭拜,燕大少奶奶一旁陪礼,奇怪的却是本该很快就完成的仪式,却足足耽搁了有盏茶的时间,还不见那人离去,为什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燕大少奶奶和那人正悄声谈着话。
等了一天,有了这个发现,李员外可就留了意,虽然不知道他俩在说些什么,但依那人神秘的装束,其中应该有所名堂和其古怪可疑之处。
顿饭光景,那人行了出来,燕大少奶奶在那人走后也就随手关上了大门。
“臭——豆——腐。
“这位爷,来一盘吧!现炸的。”李员外吆喝的还真像,展出他那特有的笑容,朝正从前面过的那人说道。
“员外李,你真好兴致,摆了一天了,也该回去歇歇了。”那人未回头,边走远边道。
张大了嘴,李员外那一抹平日看来甚为可爱的笑容,现在倒给人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般,呃,就像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团狗屎上一样。
卖了一天的臭豆腐,没有一个发现自己,如今这不敢露面的人却一语道破,这份惊讶,也就难以形容了。
眼见那人已快走到街的尽头,就要混人前面大街上的人潮里。
李员外又吆喝了,声音蛮大的。
“臭豆腐哟,臭豆腐哟——”
这可是两短声,唯有后面那个“哟”字拖长了尾音。
***等待是一种折磨,尤其这等待不知要什么时候结束。
王果已等了一天,从李员外挑着摊子卖臭豆腐开始,他就坐在这间小吃店里。
这个临街的位置刚好正对着李员外的摊子。
钱这东西真是万人迷,鬼都能为它推磨,何况人。
所以当老板看到手中那一百两“大丰钱庄”的银票时,莫说人家只租他这鸟店三天,就是十天半个月他也会二话不说乖乖让位。
桌上的酒壶东一只西一只的怕不有十多只了,花生壳也遍地狼藉,就在小呆醉眼惺松时,他听到李员外那和前面不一样的吆喝声。
他从窗口望出去,正好见到那戴着马连坡帽的人匆匆走入人群里。
刹时他的眼睛不再惺松,比较常人更为清醒,立刻追了出去,那人却已被人掩没。
***一个人如果已经看破生死,那么对世间的一切,他也就没有任何留恋了。
能够自杀的人,该是世上第一思人。结束别人的生命或许不难,但若用自己的手,来结束自己的生命,那就非要有足够的勇气与毅力。
有的人自杀一次未能成功,又来第二次、第三次,这种抱着必死决心的人,是任何人都阻拦不了,也无法阻拦的了,死亡有时对某些人来说,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燕二少在大牢里自杀死了……。
撞墙死的,额头一片血肉模糊,连五官都快分不清他这一死,可真坐实了他的罪名……畏罪自杀?羞于见人?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人已经死了……。
一个英雄人物是很难死在他人手里的,尤其是跪在那引着颈子等人下刀。
这种情形下,一个英雄的死,好像也只有自己动手。
来平阳县瞧热闹的江湖人,真没想到会是这么样的一个结局。失望惋惜声不绝,大多数的失望是没能看到名震江南的燕王少,那车神俊郎的真面目。大多数的惋惜是惋惜自己无缘看到一个少年英雄伏法前的心态与表情。
谁说人不是最残忍的动物?杀戮与血腥在潜意识里,是每个人都喜欢看到的。
***验完了尸,办好了一切手续。
燕二少的尸体发交燕家如今唯一的主人——燕大少奶奶。
小北街一下子变的更热闹了,从早到晚一批批的江湖人物,全没断过的到燕家悼祭燕大少与燕二少。
有心的人会发现燕大少奶奶对燕二少的死似乎比燕大少的死来得更要伤心,别人或许没怎么感觉,可是管家钱老爹的感觉就是这样。
钱老爹记得在大少爷尸体运口庄中的时候,大少奶奶居然没掉一滴泪,而接回了二少的遗体后,大少奶奶一看到二少右手腕上的那颗朱砂痣,居然泣不成声,几乎晕厥过去,这种反常的现象,他也只有在心里嘀咕着。
***狗见到了另一只狗在嘴着骨头时,一定会冲上去抢。人却是见不得别人发财,见到了别人发财,也一定会眼红。
一大早,李员外挑着他那摊子正准备到燕家大门外摆上时,谁知到了地头一瞧,喝,已经有二十一个摊子抢先摆上了,几乎各种吃食全有,甚至也发现到有卖臭豆腐的,整条短短的小北街,几乎排满了。
“莫道人行早,更有早行人。”李员外简直傻住了,敢情全县卖小吃的全跑到这来了,说不出那份尴尬与无奈。眼见他昨天的老位置,已让一个卖面茶的占了,他就是拿不出一点办法来,本来嘛!自己又凭什么去和人理论?正在进退维谷时,“快手小呆”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微笑着走到那卖面茶的仁兄前停住身,递过一张银票,大拇指朝外一比。只见那卖面茶的接过银票一瞧,双眼一瞪,也没见说一句说,挑起担子就往外走。
李员外这才赶紧上前,抢回了地盘。
“这块地还真值钱哪。”小果朝着李员外嘻嘻笑道,一面又走回他昨天租来的那家小吃店。
***掌灯时分。
不再顾忌,更没心虚,这次“鬼捕”铁成功堂而皇之的走进小北街“燕”大少奶奶的家。
来了总是客。
钱老爹与燕大少奶奶在“鬼捕”上过香,祭拜过后就想让客。
“鬼捕”摸着下巴壳,有些不知趣道:“嫂夫人,我有一不情之请。”
略显憔悴,燕大少奶奶含感情道:“人既死,一切褒贬毁誉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更不想多说什么,如果你想见他,他就在灵堂后面,可让老爹陪着你。”
“谢谢。”
“不,我没理由阻止你,更没资格阻止你,所以你也不用谢我。”
“哪里,二少身后一切还全是靠你料理,却是我们这些做朋友的没能帮上什么忙。”
“我不敢居功,这里仍是姓燕的祖产,他身后更是钱老爹一手包办。我不妨明说,人一死我就该离开燕家的,没走,是为了等你,于私于公你必然有许多话想要问,不过我仍是句老话,能说的我说,不能说的你这‘鬼捕’就得多费心去探查了。你有你怀疑的理由,我也有我不能说的原因,你是他知心过命朋友,我更是他的至亲兄嫂,不情之处,也需你的谅解。”
说不出的滋味最不是滋味。
“鬼捕”就有这种感觉,然而太多的疑点又非得这个女人来释疑,很不想开口问,又不得不问。
“燕大少真的死了吗?”
“你头上有颗虱子。”
问的突然,答的荒唐。
问的失礼,答的却是无礼。
愈是聪明的人,有时往往愈是糊涂。
“鬼捕”居然真的伸手往脑上去摸。
当然他摸不到什么,因为他本就快成了秃子。
于是他的脸红了。
说笑话的人,要自己不笑才是个好笑话。
大少奶奶若无其事,表情冷艳的瞅着这一幕。
***本来嘛,明明人家已成了寡妇快一年了,冒失的去问她你丈夫真的死了吗?这人不是呆子,就是个疯子。
有哪个女人愿做寡妇?又有哪个女人会不认得自己的丈夫?就算有怀疑,这也不是随便可问的一句话,毕竟这句话和“你有没有偷人?”这句话相差无几。
“鬼捕”既不是呆子,更不是疯子。
也无怪乎,燕大少奶奶会不着痕迹的损他了。
***总算是句答复。
也好在黯淡的灯光遮掩住了“铁捕”红似猴儿屁股的老脸。
连钱老爹也佩服他那涵养,暗叹道:“这可真是两肋插刀。”
***“你四岁的儿子燕行真是他下毒致死的?”
“铁捕”又再问了一句。
“不是。”
才刚问完,“铁捕”已发现自己又再犯了同样的错误,正懊恼着不知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这两个字,却如二记闷雷直击得自己眼冒金星。
愕然的张着口。
***你可见过一个老太婆在人潮里,被个冒失鬼从后头施暗手,偷摸了一把屁股的表情?如果看过,那这正是“鬼捕”现在的表情。
谁也没想燕大少奶奶的回答竟是这两个字。
钱老爹也傻住了。
“我也不知行儿之死这件事怎么扣在他的头上?这纯粹是个误会。行儿是在事情发生当天的早上死的,不错是毒发而死的,可是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