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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前倾身,靠在她的耳边,闻见她身上有糖果子香甜甜的气息。
「你说,我敢不敢?」醇厚的男声,极为低沉,话语里带著不怀好意的笑。
呃?!
月儿猛地回过神来,双眼瞪大。
不对啊,她在发什麽呆?
还没来得及骂人或求饶,她只觉得领口的力道陡然一松,眼前一花,整个人往外飞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月儿咚的一声,一屁股跌在门外走廊上。
「啊!」她惨叫一声,粉臀儿疼得像被抽了一鞭子似的,晶莹的眼儿,立刻就蓄满了泪,又痛又怒。
该死的,这家伙还真的把她扔出来了!
「月儿,事情办妥当了,记得回客栈来,别在外头乱闯乱晃。」秦不换笑意盈盈,仔细叮嘱的表情,就像个善良的兄长。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有屁股被摔得发疼的月儿,才清楚他的心地其实有多坏!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这碗闭门羹,可让大夥儿都吃得撑了。
第五章
长达数日的时间里,月儿比陀螺还忙,整日东跑西跑,在客栈内外进进出出。
秦不换拒绝提供帮助,令凤阳村的女人们大为失望,月儿义愤填膺,忙著鼓励众人,还提出不少主意。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反倒比女人们更积极奔走。
每日早晨,天才蒙蒙亮,月儿就出门去,直到月上柳梢头,她才回客栈。
只是,秦不换比她还忙。
早晨她起来後,掌柜会告诉她,秦不换早她一步出了门;晚上她回来後,掌柜会告诉她,秦不换尚未归来。
怪了,不是说了,不管凤阳村的事吗?那麽他还有啥事可忙的?
好不容易,一个下著春雨的夜里,月儿回来的时候,瞧见了秦不换的房里,漾出几许烛光。
非但如此,她还闻见食物的味道。
没有敲门,月儿推开房门,直接闯了进去。
「你这几天都上哪里去了?」她劈头就问,圆滚滚的身躯往前一跳,自动自发的来到桌边,抓了筷子,就开始大啖桌上的消夜。
秦不换坐在桌边,穿著藏青色的袍子,手中执著笔,不知在写些什麽。他随身的素扇,搁在桌案上,素扇旁则摆满了书籍。
听见这没头没脑的质问,他没有抬头,悠闲的翻著书册。
「忙。」秦不换淡淡的说道。
她咬著筷子,瞪著他瞧。
「忙什麽?」她又问。
薄唇上掀起笑意,他抬起头,黑眸瞅著她。「我还能忙什麽?不就是看看这里的姑娘。」
「喔。」她小声的回答,低头啃著烙饼,在心中暗骂他死性不改。
看姑娘?哼,难道他这几日不见踪影,是去打探这座临海镇,是否有构得上他标准的女子?
心里那酸疼的感觉,像小蚂蚁般爬啊爬,悄悄的占据了她的心口。
烙饼被她啃得七零八落,饼屑儿掉满了一桌,粉嫩的双颊上,也沾了不少。
秦不换放下书册,再度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几句。「凤阳村的女人们,打算怎麽做?」他问得漫不经心。
连著几日没瞧见月儿,他隐约猜出,她跟那群女子,肯定有了什麽计划。她古道热肠,那些女人则是救人心切,这两方凑在一块儿,哪里可能会安分?
月儿吞完烙饼,挟起春笋肉丝,放进嘴里。「嗯,计划得差不多了。」
「什麽计划?」浓眉挑高,运笔速度却没有停歇,行云流水般的字迹,源源不绝的出现。
「劫狱。」她一脸热切,兴奋的宣布。
这回,毛笔停了下来,秦不缓缓抬头,眯着眼觑着月儿。
「这是我们讨论出来的结果,与其等著那糊涂官做定夺,不如快快抢了人,好回村里去。」她咧著嘴,眨著水汪汪的大眼。「这主意很不错吧?」她忍不住发问,想听听他的看法。
秦不换没让她失望。
「笨。」
正在餐桌上挥舞个不停的筷子,停了一下,她皱著眉头,怀疑自个儿听错了。
「呃,你是说——」
「笨。」他毫不吝啬,慷慨的又说了一次。
月儿发出一声怒吼,扔下筷子,跳到他面前,眼儿发亮,一脸愤怒。
「你什麽意思啊你?竟敢骂我笨!」她戳著他的胸膛,恨不得能在上头戳出几个洞来。
秦不换垂眼敛眉,意态慵懒的睨著她。「劫狱救人,只是将整村的人都拖下水当钦犯,他们就算回村里,无以营生,还是只能做起私盐的生意,过不了多少,官府又会去抓人。」
她咬咬唇,指尖还点在他胸膛上,却戳不下去了。
唉,这家伙虽然讨人厌,但是所说的话不无道理。
「但是,难道她们不该去救人吗?先前南陵王攻下淀纱城,城主被抓,还不是靠著夫人去救他的?全天下人都赞美夫人呢!」月儿嘟著唇,低声抱怨著。
同样是救人,舞衣夫人能成为天下人钦佩的对象,而她就只得到他的一句「笨」,他就不能宽厚些,称赞她很勇敢什麽的?
「南陵王是叛贼,人人得而诛之。而你们的举动,则是跟官府为敌。」秦不换口吻平淡,却一针见血,分析出两者的不同。
月儿皱著小脸,既失望又气愤,白嫩嫩的手无意识的画著圈子,没有发现,自个儿已经弄绉了他的衫子。
「难道你有主意?」她抬起小脑袋,渴望的看著他。
「我为什麽要出主意?」秦不换反问,视线扫过胸膛上的手,却没有拂开。
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开始习惯她的小动作,不论是生气时的戳击,还是兴奋府,扯著他衣袖的举止,都已让他习以为常。
这可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在温和的表象下,他其实生性冷淡,从不让旁人近身,缜密的心思习惯了尔虞我诈,在和乐的浣纱城里,或许能稍稍放下防卫,却仍是独来独往。
他彷佛跟任何人都很亲近,实际上,却是跟任何人都很疏远。礼貌温和的笑容,成为最佳的阻碍,从没有人试图跨越。
只有这枚圆月,滴溜溜的滚近他身边,然後赖定不走。
毫不自觉的,他深吸一口气,那软软的小手,搁在胸口,随著他的呼吸起伏,没有引起反感,反倒暖烘烘的,很是舒服——秦不换皱起眉头,黑眸中闪过幽暗的光芒。
这样的感觉,从来不曾发生过。
月儿没发现不对劲,正为著他的回答而不悦。「你不帮忙?」她再次确认,好希望他改变主意。
浓眉没有松开,他转过身去,不著痕迹的退开,离开她温暖的触摸。
「帮不帮?」她不死心,咚咚咚的绕过来,仰高小脑袋,非要看清他的表情不可。
秦不换没开口,神情古怪的看著她。
她误会他的沉默,是代表默认,一股火气又冒上来了。
「没种。」
他仍是看著她。
「冷血。」她继续指控。
深幽的黑眸里,闪过复杂的光芒。
「双面人。」她很小声的说道,被那怪异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怪了,他为啥那样看著她?是生气吗?又不像啊!看那表情,彷佛他正被某件事困扰般。
他如此聪明、如此冷静,有什麽事能够困扰他?
「你——你——你这个人前一盆火,人後一块冰的家伙。」月儿在脑子里胡乱猜想著,小嘴却没停过,仍在低声骂著,很想从他身上骂出点反应来。毕竟,他这麽闷不吭声、紧盯著她瞧的模样,实在令她心里发毛。
讨厌,他在看什麽啊?!难道是质疑她的决心?
「算了,我也不求你帮忙了。你不去,我去。」月儿装腔作势的嚷道,偷瞄他的表情,接著回身就跑到门前,拉住房门。「我要走喽!」她喊道。
呃,没反应。
「我真的要走喽!」她提高声量。
还是没反应。
月儿等了一会儿,知道骗不了他,只得长长的叹了口气,蜇回桌边,拿起盘子,把没吃完的食物全扫进盘子里,再回身住房门走。
这回,她是真的要回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