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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其法,不然,则不信不求,求亦不得也。玉钤经〔二六〕主命原曰:人之吉凶,制在结胎受气之日〔二七〕,皆上得列宿之精。其值圣宿则圣,值贤宿则贤,值文宿则文,值武宿则武,值贵宿则贵,值富宿则富,值贱宿则贱,值贫宿则贫,值寿宿则寿,值仙宿则仙。又有神仙圣人之宿,有治世圣人之宿,有兼二圣之宿,有贵而不富之宿,有富而不贵之宿,有兼富贵之宿,有先富后贫之宿,有先贵后贱之宿,有兼贫贱之宿,有富贵不终之宿,有忠孝之宿,有凶恶之宿。如此不可具载,其较略如此〔二八〕。为人生本有定命,张车子之说是也〔二九〕。苟不受神仙之命,则必无好仙之心,未有心不好之而求其事者也,未有不求而得之者也。自古至今,有高才明达,而不信有仙者,有平平许人学而得仙者,甲虽多所鉴识而或蔽于仙,乙则多所不通而偏达其理,此岂非天命之所使然乎?
夫道家宝秘仙术,弟子之中,尤尚简择,至精弥久,然后告之以要诀,况于世人,幸自不信不求,何为当强以语之邪?既不能化令信之,又将招嗤速谤。故得道之士,所以与世人异路而行,异处而止,言不欲与之交,身不欲与之杂。隔千里,犹恐不足以远烦劳之攻〔三十〕;绝轨迹,犹恐不足以免毁辱之丑。贵不足以诱之,富不足以移之,何肯当自炫于俗士〔三一〕,言我有仙法乎?此盖周孔所以无缘而知仙道也。且夫周孔,盖是高才大学之深远者耳,小小之伎,犹多不闲。使之跳丸弄剑〔三二〕,逾锋投狭〔三三〕,履□登幢〔三四〕,盘缘案〔三五〕,跟挂万仞之峻峭〔三六〕,游泳吕梁之不测〔三七〕,手扛千钧,足蹑惊飙,暴虎槛豹〔三八〕,揽飞捷矢,凡人为之,而周孔不能,况过于此者乎?他人之所念虑,蚤虱之所首向,隔墙之朱紫,林下之草芥,匣匮之书籍,地中之宝藏,丰林邃薮之鸟兽,重渊洪潭之鱼鳖,令周孔委曲其采色,分别其物名,经列其多少,审实其有无,未必能尽知,况于远此者乎〔三九〕?圣人不食则饥,不饮则渴,灼之则热,冻之则寒,挞之则痛,刃之则伤,岁久则老矣,损伤则病矣,气绝则死矣。此是其所与凡人无异者甚多,而其所以不同者至少矣。所以过绝人者,唯在于才长思远,口给笔高,德全行洁,强训博闻之事耳,亦安能无事不兼邪?既已着作典谟,安上治民,复欲使之两知仙道〔四十〕,长生不死,以此责圣人,何其多乎?吾闻至言逆俗耳,真语必违众,儒士卒览吾此书者,必谓吾非毁圣人。吾岂然哉?但欲尽物理耳,理尽事穷,则似于谤讪周孔矣。世人谓圣人从天而坠,神灵之物,无所不知〔四一〕,无所不能。甚于服畏其名,不敢复料之以事,谓为圣人所不为,则人无复能之者也;圣人所不知,则人无复知之者也,不可笑哉〔四二〕?今具以近事校之,想可以悟也。完山之鸟,卖生送死之声,孔子不知之〔四三〕,便可复谓颜回只可偏解之乎?闻太山妇人之哭,问之,乃知虎食其家三人,又不知此妇人何以不徙去之意,须答乃悟〔四四〕。见罗雀者纯得黄口,不辨其意,问之乃觉〔四五〕。及欲葬母,不知父墓所在,须人语之,既定墓崩,又不知之,弟子诰之,乃泫然流涕〔四六〕。又疑颜渊之盗食,乃假言欲祭先人,卜掇尘之虚伪〔四七〕。厩焚,又不知伤人马否〔四八〕。颜渊后,便谓之已死〔四九〕。又周流七十余国,而不能逆知人之必不用之也,而栖栖遑遑〔五十〕,席不暇温。又不知匡人当围之,而由其途〔五一〕。问老子以古礼〔五二〕,礼有所不解也。问郯子以鸟官〔五三〕,官有所不识也。行不知津,而使人问之,又不知所问之人,必讥之而不告其路〔五四〕,若尔可知不问也。下车逐歌凤者,而不知彼之不住也〔五五〕。见南子而不知其无益也〔五六〕。诸若此类,不可具举,但不知仙法,何足怪哉?又俗儒云:圣人所不能,则余人皆不能。则宕人水居〔五七〕,梁母火化,伯子耐至热〔五八〕,仲都堪酷寒〔五九〕,左慈兵解而不死〔六十〕,甘始休粮以经岁〔六一〕,范轶见斫而不入〔六二〕,鳖令流尸而更生〔六三〕,少千执百鬼〔六四〕,长房缩地脉,〔六五〕仲甫假形于晨凫〔六六〕,张楷吹嘘起云雾〔六七〕,未闻周孔能为斯事也。”
俗人或曰:“周孔皆能为此,但不为耳。”
吾答之曰:“必不求之于明文,而指之以空言者,吾便可谓周孔能振翮□飞,翱翔八极,兴云致雨,移山拔井,但不为耳。一不以记籍见事为据者,复何限哉?必若所云者,吾亦可以言周孔皆已升仙,但以此法不可以训世,恐人皆知不死之可得,皆必悉委供养,废进宦而登危浮深,以修斯道,是为家无复子孙,国无复臣吏,忠孝并丧,大伦必乱,故周孔密自为之,而秘不告人,外终亡之形,内有上仙之实。如此,则子亦将何以难吾乎?亦又未必不然也。灵宝经有正机平衡飞龟授帙凡三篇〔六八〕,皆仙术也。吴王伐石以治宫室,而于合石之中,得紫文金简之书〔六九〕,不能读之,使使者持以问仲尼,而欺仲尼曰:‘吴王闲居,有赤雀衔书以置殿上,不知其义,故远谘呈。’仲尼以视之〔七十〕,曰:‘此乃灵宝之方,长生之法,禹之所服,隐在水邦,年齐天地,朝于紫庭者也。禹将仙化,封之名山石函之中,乃今赤雀衔之,殆天授也。’以此论之是夏禹不死也,而仲尼又知之;安知仲尼不皆密修其道乎?正复使圣人不为此事,未可谓无其效也。人所好恶,各各不同,谕之以面,岂不信哉?诚合其意,虽小必为也;不合其神,虽大不学也。好苦憎甘,既皆有矣,嗜利弃义,亦无数焉。‘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聚人曰财〔七一〕。’又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七二〕,而昔已有禅之以帝王之位而不用,委之以四海之富而不愿,蔑三九之官〔七三〕,背玉帛之聘,遂山林之高洁,甘鱼钓之陋业者,盖不可胜数耳。又曰:‘男女饮食,人之大欲存焉〔七四〕。’是以好色不可谏,甘旨可忘忧。昔有绝谷弃美,不畜妻妾,超然独往,浩然得意〔七五〕,顾影含欢,漱流忘味者,又难胜记也。人情莫不爱红颜艳姿,轻体柔身,而黄帝逑笃丑之嫫母〔七六〕,陈侯怜可憎之敦洽〔七七〕。人鼻无不乐香,故流黄郁金〔七八〕、芝兰苏合〔七九〕、玄胆素胶〔八十〕、江离揭车〔八一〕、春蕙秋兰,价同琼瑶,而海上之女,逐酷臭之夫〔八二〕,随之不止〔八三〕。周文嗜不美之菹〔八四〕,不以易太牢之滋味〔八五〕。魏明好椎凿之声,不以易丝竹之和音〔八六〕。人各有意,安可求此以同彼乎?周孔自偶,不信仙道,日月有所不照,圣人有所不知,岂可以圣人所不为,便云天下无仙!是责三光不照覆盆之内也。”
校释〔一〕不值长生之道孙校:“道”当作“气”。
〔二〕训童蒙孙校:“训”上当脱一字。
〔三〕突无凝烟席不暇暖案淮南子务篇云:“孔子无黔突,墨子无暖席”,此一说也;班固答宾戏云:“孔席不□,墨突不黔”,又一说也。本篇言古圣人汲汲于行道,不暇久居,以致灶突无烟,坐席不暖。
〔四〕亦焉能闭聪掩明校勘记:藏本“焉能”作“焉得”。
〔五〕有入俗之高真孙校:“真”疑作“具”。
〔六〕知守一养神之要“知”下原无“守”字。校勘记:荣案卢本作“知守一”。明案慎校本、宝颜堂本、崇文本亦有“守”字。原脱,今据补。
〔七〕可省读者孙校:“读”下旧衍“书”字,今删正。
〔八〕严子卿马绥明严武,字子卿,三国吴人,围棋妙手。见吴志赵达传裴松之注。三国志魏文帝纪注引典论云:昔有马合乡侯善弹棋。又隋书经籍志着录围棋势二十九卷,晋赵王伦舍人马朗等撰。未知孰是马绥明?
〔九〕皇象胡昭至谓之画圣孙校:上二十六字藏本脱,校本约太平御览七百五十二增。明案皇象,字休明,三国吴人,精工书法。见吴志赵达传注。胡昭,字孔明,颍川人,魏志十一称其尺牍之迹,动见模楷。
〔一十〕卫协张墨卫协,晋时人,工绘画,作道释人物,冠绝当代。又名画家顾恺之张墨等皆师事卫协,见历代名画记。
〔一一〕张衡马钧孙校:“钧”藏本作“忠”,校本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