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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浮白第三招挥出,这一次风声厉厉,地上青砖霎时碎裂如粉。
冯双文微微皱眉:“这却难说,飞鸟剑客与独行大盗秦十三二人的剑法,都能造成这般结果。”
秦十三当年亦曾与殷浮白比剑,落败之余,又损了一只左眼。
殷浮白一连举出七道剑痕,冯双文不负百晓生之名,一一道出来处。
薛连、钱之栋、秦十三、凝云剑、冷玉连环、黎永安。
七个人,六大剑门,过去数年,均曾败于殷浮白手下。
殷浮白越听下去,面色越是惨白,最后他手抖得直用了两次方才还剑入鞘:“我知道了,冯先生,多谢。”转身便要离去。
冯双文怎能容他这般离去?忙一把拉住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殷浮白不发一言,微一用力,冯双文不通武功,被这一甩当即便松了手。但他心知涉及这许多著名的江湖人物,必定是出了大事,强拦既拦不住,便笑道:“殷浮白,我原当你是个朋友,谁知你为人竟是如此!”
殷浮白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怎样?”
冯双文笑道:“你先前说的好,损坏了我家中物事,需得赔偿,怎么一文钱不拿便离开了?”
殷浮白一时激愤,忘了此事,便解下钱袋递过。冯双文却不接,只笑道:“待我向你说来:这青砖是楼兰运来,花纹特异,价值纹银五两,你共劈坏五块;这紫檀木桌是前朝古董,价值一千七百两,被你砍了两个角;再说到我桌上这本词集原是宋版,被你剑风一激,撕坏数页……”
殷浮白直听得目瞪口呆,若说按此算来,别说他身上所有,就算把整个沧浪水卖了能不能赔得起还是个未知之数。冯双文却话锋一转,把那钱袋义塞回殷浮白手中:“……但我认你是个朋友,便也不提这些,殷浮白,我只问你,今朝你问我这些,到底是所为何事?”
殷浮白犹豫片刻,终道:“这些剑痕,是杀了袁姐姐的凶手留下的。”
“袁姐姐?”冯双文一时茫然,心想这些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做什么要对一个女子下手?忽地想到最近传遍江湖的杀手阁上第一杀手身死之事,犹疑着问道,“难不成你说的是……袁乐游?”
殷浮白默然颔首。冯双文心中愈惊,他知自己已卷入一件大事之中,面上仍做镇定,斟了一杯茶递过,放缓声音道:“我也听得袁乐游身死一事,却不知其中有这些波折,这些剑痕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茶杯人手温暖,这些天来袁乐游之事一直压在殷浮白心头,终是忍不住哽咽道:“她……袁姐姐去世前不久,曾与我说有人想雇她杀我,她说不会杀我……没过两日,她便惨死,现场留下许多高手的剑痕……我只怕,只怕她是因我而死!”说罢,两行眼泪终究是缓缓流了下来。他却不愿在人前失态,道一声,“我走了!”便出了房门。
这一次冯双文没能再拦得住他,冯家四公子、江湖百晓生立于窗下,脑中闪过方才自己看出的那一个个名字,心下暗惊。
华山派份属五岳,玉女峰百年声名。
薛连作为华山年轻一代的翘楚,在玉女峰上有一处单独院落。此处幽美静谧,是练剑的好所在,平素薛连天未亮便会起身练剑,华山诸弟子人人称赞:果然是长老亲许的“五岳英秀”。
但是近几日,玉女峰上却再不见薛连练剑的身影,众人间或见他,只觉这位青年奇才面色苍白,眼神萎靡,倒似生了场大病。有人猜想:莫不是前段时间出门染了风寒?亦有弟子要前来照看,薛连却坚决不允。
这一晚,薛连孤身一人卧病小院之中,夜阑人静,冷月西斜,他依稀正要睡着之时,忽听窗外传来一阵声响,一睁眼,却惊见一道淡淡的彩色影子,映在窗纸之上。
他一惊坐起,几疑眼花,便在此时,忽见一道惨白的影子自窗外跃人,手中一把长剑镶珠嵌玉,华丽非凡。随后只见那人手腕一振,大大小小七八个光圈忽地暴起房中,锐利璀璨,明艳不可方物。
薛连惊得跌坐床上,竟连剑也想不到拔出,口中叫道:“杀你的不止我一人,为何偏要找我!”剑光一晃,那七八个光圈霎时收起,满地光华归于一处。那道身影右手轻挥,一截蜡烛被他一斩之下移到剑尖之上,他收回长剑,左手展火折子轻轻将剑尖上的蜡烛点燃。
柔和光芒笼罩一室,也照亮那人一张淡眉秀目的面容。那不是袁乐游,然而这张脸对薛连而言,杀伤力却比袁乐游更甚:“殷,殷浮白……”
殷浮白平静看他:“半月前你不在华山,归来后不久,听得袁乐游身死消息便生了一场大病……果然,杀了她的人中,有你一份吧?”
薛连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他从小长于华山,少年便因剑法成名,深受长辈宠爱、同辈尊敬。除了泰山峰顶输在殷浮白手下之外,实未受过什么挫折,亦未经历多少风雨。名气虽不小,心理上却极是脆弱。
殷浮白续道:“杀她的,一共有七个。除你之外,尚有海南黎永安,大盗秦十三、嵩山钱之栋、冷玉连环一双兄弟,以及武当凝云剑。”
薛连大惊道:“你如何知道?”话一出口,已知自己失言,却见殷浮白缓缓放下蜡烛,将繁花剑负在身后:“那好,我便先杀了你!”
斗室内水光乍现,流水剑已然出鞘,生死关头,薛连终于找回了最后的勇气,大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雇了一个杀手,并没有杀成你,你果然如……所说……”
一句未完,那闪着流水光泽的长剑已然指上他的胸口,当此时分,多年前泰山峰顶一招击败的记忆再度重现,剑意与惧意一起涌上心头,薛连大叫一声,竟不敢还手,一跃出窗,喊道:“师父,师伯,救我!”
静夜之中,这一声大喊极是清晰。他这院落虽然独立,却并不偏僻,立时便惊动了许多华山名宿。一众长老弟子,匆匆赶到那小院之中,却惊见一个身着雪白长衣的青年,一剑刺穿了薛连的心脏。
“殷浮白!”
武当山头,紫霄蜂。
一名身着水蓝道袍的道人立于峰顶,衣袂飘然,正是凝云剑客。
“在得知薛连是被你所杀时,我便猜到是当日之事泄露,一直在此等着你。我这一生只做过这么一次错事,一次,足矣。自北疆归来我便一直悔恨至今,幸好你出现了,这到底也算是一个解决之道。”
殷浮白握紧流水剑,一语不发。
“最后一事,望你能够应允。”凝云剑客言道,语调平缓冰凉,“我听得你此次闭关重出,乃是创了一套了得的剑法,便让我见识一番吧。”
两载前,殷浮白新创骤雨剑法,出深沉雪归家之时,见凝云剑客与人试剑,他少年心性,一时道了句“不过如此”,这一句惹来一场比拼。当着一众剑客的面,凝云剑客惨败他手下,方才惹来今日这一番风云。
殷浮白默然颔首,道了一个“好”字。这一字尚未落地,他身形快若飙风,已然贴近凝云剑客身前¨。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内力锐冷,招式机巧若九连环纷纷不断,正是寸灰剑法。
凝云剑客负手身后,喝一声:“好剑法!”
或许即使他出手也躲不过这绝代无双的一剑,或者他可以支撑过几招。但是谁知道呢?凝云剑客未曾躲,也未曾还手,流水剑如入朽木,直直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强提内力,声音细微地道:“殷浮白,你记得。买凶杀你一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武当一派……全无干系……”
直待说完了这句,他方才身躯一软,没了气息。
嵩山的钱之栋却着实没有凝云剑客的半点气概。他原是嵩山掌门的内侄,武功并不算得高明,当日殷浮白败他并非为了与他比剑,而是行走江湖时看不惯他恃强欺弱方才出手。待他马不停蹄上到嵩山之时,却发现这钱之栋不知如何说动了嵩山掌门钱万钧,迎接殷浮白的,正是这位嵩山掌门手中的利剑。
“不可伤我门下弟子!”钱万钧高声喝道。钱之栋则紧缩在他身后,比缩了头的乌龟还要不如。
殷浮白不理他喊话,身形倏忽上前,一剑刺出,冷锐风声嘶嘶过耳,出剑时竟无半点讯息征兆,正是寸灰剑法。
天下间怎有人能使出这样一剑?钱万钧目瞪口呆,暗道这小子虽然位居剑圣之下,但只怕长青子也使不出这样的剑法!
嵩山用剑本就较一般宝剑长,钱万钧出剑不易,更没有殷浮白这等在方寸之间出剑的本领,匆忙间只得闪过。殷浮白更不追击,一剑直向他身后之人刺下。这一剑正中钱之栋喉间,殷浮白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