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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动着手臂在整个地窖里跑,随后就倒在一张草席上 呜咽起来了。汤姆忧伤地望着他,甚至于连想去安慰他的意 念都消失了。其实也用不着:这小孩比我们还要吵闹,但是 他的痛苦却较少:他正象一个以发烧来抵抗病痛的病人,如 果不发热,痛苦会更剧烈。
他哭泣: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是在怜悯自己;他并不 想到死。在这一秒钟,只在这一秒钟,我真想哭泣,为了怜 悯自己而哭泣。然而正好相反:我瞧瞧这小孩,我看到他那 抽泣的削瘦的肩膀,我感到自己的忍心:我既不怜悯自己也 不怜悯别人。我对自己说:“我希望勇敢地死去。”
汤姆站起来,他走到那圆洞的下面,开始等待着日光。我 只希望死的干脆,我想的也只是这个。但是当医生把时间告 诉我们时,我感到时光飞逝,一点一滴地流去。
天色仍是黑暗,我听到了汤姆的声音:“你听到他们了 吗?”
一队人走向院子里。 “听到了。”
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怎能在黑夜里就枪毙人?” 过了一会儿,我们就不再听到什么了。我对汤姆说:“天 亮了。”
彼得罗站起来,打了个呵欠,于是走过去吹熄了灯。他 对他的伙伴说:“冷得要命。”
地窖完全灰暗了。我们听到远处的枪声。 “开始了。”我告诉汤姆,“他们一定是在后面院子里干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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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向医生要了一根烟。我不想要;我不想抽烟,也不 想喝酒,从这个时候起,他们不停地开枪。
“你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汤姆说。
他想再说下去,但是沉静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门口,这 时,门打开了,一个尉官带着四个士兵走进来。汤姆把香烟 扔到地上。
“史丹波?”
汤姆没有回答。彼得罗指出他来。 “璜·米巴尔?”
“坐在草席上的那个。”
“站起来,”那尉官说。
璜一丝不动。两个士兵把他挟起来,可是当他们一放手, 他就瘫倒下去。
那两个士兵踌躇起来。 “象他这个样子并不是头一个。”那尉官说。“你们两个把 他抬出去,下面的人会处理他。”
他转向汤姆说:“走吧!” 汤姆走在两个士兵之间。另外两个士兵跟在后面,抬着 那小孩。他并没有昏过去;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眼泪沿着面 颊滚流着。当我跟着要出去的时候,那尉官叫住我。
“你是伊比达吗?” “是的。”
“你在这儿等着;他们一会儿会来叫你的。”
他们走了。那比利时人和两个卫兵也走出去了,留下我 一个人。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倒希望他们早点了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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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听到差不多间隔而有规律的枪声;每一下枪声都使我 打一个战栗。
我真想扯掉头发大声狂叫。但我咬紧牙关,双手插在口 袋里,因为我要死的坚强。
一个小时过后,他们来叫我,把我带到二楼的一个小房 间,这房间充满了雪茄烟的气味,而且闷热得很。两个军官 坐在椅子上抽烟,膝上放着一些文件。
“你是伊比达吗?” “是。”
“雷蒙·葛里斯在哪里。” “我不知道。”
问我的这个人是个矮子。他那眼镜后面的眼睛露出凶光。 他对我说:“到这里来。”
我走过去。他站起来,抓住我的胳膊,瞪着我看,好象 要把我看得无地容身似的。同时,他使尽全力捏着我的胳臂 筋。他并不想伤害我,只是想耍耍而已:他想摆布我,他还 想使我闻闻他口中的臭气。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我差不多要 笑出来。想吓唬一个将要死的人是很费事及无效的。他猛力 地把我推开,然后又坐下去。他说:“不是你的命,就是他的 命。要是你告诉我们他藏在哪里,我们就饶了你的命。”
这两个带着马鞭穿着马靴的家伙,总有一天也要死的。比 我晚一点,但是不会晚得太久。现在他们却忙着在那堆皱褶 的文件上寻找人名,他们追索着他人,然后拘捕或枪决他们; 他们在西班牙的将来以及其他的事情上,都有他们的看法。他 们那狭小的活动在我看来是可厌而好笑的;我觉得他们都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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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了。 那小矮个子还一直盯着我,一边拿着马鞭抽着他的马靴。 他那一切的举动都是有用心的,为使他看来象一个凶猛的野 兽。
“怎么样?你懂了吗?”
我不知道雷蒙在哪里,我回答说。“我想他在马德里。” 那一个军官懒洋洋地举起他苍白的手。这种懒洋洋的样 子也是做作出来的。我看穿他们的这一套小花样,我很奇怪 还有人会把这些耍得自鸣得意。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去考虑,”他慢吞吞地说。“把他带到 洗衣间去,十五分钟之后带回来。如果他还不招,马上就枪 毙他。”
他们很清楚他们所做的事:我在等待中过了一夜;然后, 当他们枪毙汤姆和璜时,他们又让我在地窖里等了一小时,而 现在他们又把我锁在洗衣间;他们一定在前一夜就预备好了 这一手。他们想,一个人的神经终究会疲乏的,那时我就可 以任他们摆布了。
他们可想错了。在洗衣间,我感到很虚弱,我就坐在一 张凳子上,开始思索起来。并不是考虑他们的提议。当然我 知道在哪里,他正躲在他的表兄弟家里,离城有四公里。我 也知道我不会说出他躲藏的地方,除非他们用刑逼我 (可是 他们好象并没有想到用这种方法)。这一切都已经决定了的。 我不再留意这些事。只是我倒想了解我的行为的理由。我宁 可死,也不愿出卖葛里斯。为什么?我已经不再喜欢雷蒙· 葛里斯了。我对他的友情,和我对康恰的爱以及我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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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欲望,已经在今天天亮以前,一起消失了。当然我还是尊 重他:他很坚强。但是我并不是为了这个理由而愿意替他去 死;他的生命并不比我的更有价值;在死亡面前,任何生命 都没有价值了。他们把一个人推到墙边,开枪射击,一直到 他死去,无论是我,是葛里斯,或是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 不同。我知道,对于西班牙,他比我有用,可是现在我也管 不得什么西班牙和无政府了;什么都不重要了。然而我在这 里,我可以遗弃葛里斯来救我自己的命,但我不愿这样做。我 觉得有点滑稽;这是固执。我想,“我必须固执!”一种莫名 的快感侵占了我。
他们来提我,把我带回那个军官面前。一只老鼠从我的 脚下窜出去,我觉得满好玩儿的。我转过来对其中的一个政 工军官说:“你看到那只老鼠吗?”
他不回话。他是阴沉沉的,摆着严肃的面孔。我很想笑, 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我一旦笑出来就收不住了。那个政 工留了一把胡子。我还对他说:“你该刮胡子了,傻瓜。”我 觉得他让胡子长满了一脸,样子很可笑。他顺脚踢了我一下, 我就闭嘴了。
“喂,”那矮胖的军官说:“你想通了吗?”
我好奇地望望他,好象他们是稀有的昆虫似的。我告诉 他们,“我知道他在哪里。他躲在墓地里,不是在地下藏骨所 就是在坟场工人的小屋子里。”
这是开玩笑的。我要看到他们站起来,绑上腰带,匆忙 地发命令。
他们跳了起来。“走!毛利斯,你去罗贝斯中尉那里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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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十五个士兵。”那矮胖子说:“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就让 你走,要是你跟我们开玩笑,我就要你的命。”
他们在慌乱中走了,我却平静地在那几个政工的看守下 等候着。我一想到他们搜索时的那种表情,我就想笑。我感 到自己昏乱而狡猾。我想象他们把墓石一块块地抬起来,然 后又把藏骨所的门一个个地打开。我想象这种情景,好象自 己是另外的一个人;我这死囚却成了主角,这些留着胡须的 政工,和这些在坟墓间奔跑着的穿制服的军人;这一切都富 有戏剧性。一个半小时以后,那小矮胖子一个人回来了。我 想他要下命令枪决我。其他的人一定还留在墓地里。
他看着我,脸上却没有一丝受愚弄的表情。“把他带到大 院子里去,和那些人放在一起,”他说。“等到军事演习过后, 法庭会决定他的命运。”
“那么他们不……不枪毙我了?……” “现在不了,以后的事,不管我的。”
我仍然不明白,我问说:“但是为什么……?” 他耸耸肩,并不回答,于是士兵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