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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焦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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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她检查一下。另外我发现,最近一个时期,志愿兵都明显地不理睬那个红 头发的小个子 K,我想起来了,报上登着,他叔叔因为贪赃在法被关进监狱, 
(这可怜的小伙子,他又有什么罪过?)我在吃饭的时候故意坐到他身边去, 和他长谈了一次。我从他感激的目光里感觉到,他明白,我这样做,只是为 了向别人表示,他们对待他是多么不公平,多么卑劣。还有一次,我为我排 里的一个士兵求情,要不然,上校会毫不留情地罚他干四小时苦役的。我每 天做的新试验总是使我享受到这种突然从我心里油然而生的乐趣。我对自己 说:从现在起,尽你所能,帮助每一个人!再也不许无精打采,再也不许麻 木不仁!献身的同时,自己也会升华,把自己和别人的命运结合起来,通过 同情去理解并且经受别人的痛苦,自己也会内心丰富。我的心对自己的现状 惊讶不止,因为感激这个生病的姑娘而颤抖不已。我无意之中伤害了她,而 她却通过自己的苦难把同情这种使人积极行善的魔术教给了我!   
八     
  然而不久我就从这种浪漫主义的感情中清醒过来,而且是最彻底地清醒 过来。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下午我们在一起玩多米诺牌戏,然后又聊了很久, 大家谈得如此投机,谁也没有注意到究意几点钟了。最后,到十一点半的时 候,我看了一下表,不觉大吃一惊,便匆匆忙忙地起身告辞。可是那位父亲 送我到前厅去的时候,我们已经听见屋外狂风怒吼,好像有千万头公牛在那 儿哞哞乱叫。一场名副其实的倾盆大雨倾泻在屋檐上。开克斯法尔伐安慰我: “我派车送您进城。”我推辞说:这完全没有必要。一想到司机单单因为我 的缘故十一点半还得再把衣服穿起来,把已经开进车库的汽车开出来,我就 觉得很不是滋味(对别人的体贴和关心在我身上完全是新的感情,我是在这 几个星期里刚学会的)。可是,在这样的鬼天气,坐在一辆座位柔软、弹簧 很好的小轿车里,舒舒服服地飞快地驰回家去,用不着穿着一双薄薄的漆皮 轻便长靴,浑身湿透,高一脚低一脚地在遍地泥泞的公路上跋涉半个小时, 这还是相当诱人的,所以最后我让步了。老人不由分说,坚持冒雨送我到车 边,给我围上毯子。司机发动引擎,霎时间,我就冒着狂风暴雨,风驰电掣 地乘车回家。 
汽车轻捷无声地向前滑动,坐在里面非常舒服,十分惬意。可是,正当 
我们像魔术一样朝营房飞速驰去的时候,我敲敲窗玻璃,要司机在市政厅广 场上就把车停下。因为最好还是不要乘坐开克斯法尔伐的时髦轿车开进军营 里去!我知道,如果一个小小的少尉像个大公爵似的坐着一辆富丽堂皇的轿 车神气活现地开到楼前,让一名身穿号衣的司机侍候着走下车来,影响不好。 这样大的派头我们这儿戴金领章的老爷们可是不爱看的。除此之外,我的本 能早就劝我,我的这两个世界尽可能少搅和在一起:一方面是城外的豪华奢 侈,我在那儿得其所哉,独立无羁,受人娇惯;另一方面是我的军营世界, 我在这里得低声下气,我不过是一个可怜虫。要是这个月是三十天而不是三 十一天,就大大减轻了我的负担。我的这一自我无意之中并不怎么想知道另 一个自我。我有时候也分辨不清究竟谁是真正的托尼·霍夫米勒,是在军营 里值勤的那一个还是在开克斯法尔伐家的那一个,是城外的那一个还是城里 的那一个。 
司机按照我的愿望在市政厅广场上停车,离军营两条马路。我下了车, 
把衣领高高竖起,打算快步越过这宽阔的广场。可是正在这时暴风雨变得加 倍地狂暴,狂风挟着暴雨向我劈头盖脑地袭来。所以宁可在一所屋子的门洞 里等上凡分钟,不忙跑过两个小巷赶到军营里去。那个咖啡馆说不定还没关 门,我可以在那里安安稳稳地坐到老天爷把他最大的喷水壶倒光为止。距离 咖啡馆不过隔着六幢房子,瞧,在那模模糊糊的玻璃窗后面还闪烁着昏黄的 煤气灯光。我的伙伴们还都坐在他们的老位置上。这可是恢复老交情的绝妙 机会,因为我早就该在他们当中露露面了。昨天,前天,整整这一个星期加 上上个星期我都没上咖啡馆。他们其实完全有充分的理由生我的气。我既然 已经对朋友不忠了,那么至少在礼节上要过得去。 
  我开门进去。咖啡馆的前半部分为了节省的缘故已经熄灯,摊开的报纸 乱七八糟地放在桌上。账房欧根正在清点当天的营业收入。可是我看见后面 玩纸牌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光,还有发亮的军装钮扣在闪光。一点不错,这几 个玩塔洛克的老搭当还坐在那里,约茨西中尉、费伦茨少尉和团队军医哥尔     
特鲍姆。显然他们已经玩完了他们那局纸牌,只是因为懒得起来,还瞌睡蒙 眺歪七竖八地斜靠着坐在那里。这种咖啡馆的懒劲我是十分熟悉的。我的出 现打断了他们那百无聊赖的昏昏欲睡的状态,对于他们不啻是真正上天的赠 礼。 
  “喂,托尼来了,”费伦茨向另外两个大声通报;团队军医随即漫声吟 诵一句:“阁下光临,蓬荜增辉,”我们老嘲笑这位军医害了慢性引经据典 腹泻症。六只睡眼惺忪的眼睛顿时闪闪发光,满含笑意直盯着我:“不胜荣 幸!不胜荣幸!” 
  他们的快乐也感染了我。我心里暗想,他们的确是好样的。这段时间我 没打招呼也未作解释就悄悄溜走了,他们竟然一点也不生我的气。 
  侍者睡眼惺忪地拖着脚步走来,我要了一杯黑咖啡,把椅子挪挪正,说 道:“怎么样,有什么新闻?”我们每次坐在一起,必然用这句活做开场白。 费伦茨把他的大宽脸拉得更宽,两只忽悠忽悠直闪的眼睛几乎消失在像 
红苹果一样的面颊肉里。他的嘴慢吞吞地像面团拉开似地张开。 “要说新闻么,那么最新的新闻便是阁下这位贵人又一次仁慈地光临咱 
们这个陋室。” 团队军医把身子往后一靠,用凯因茨①的声调开口说道:“马哈德,这位 
大地之神——最后一次降临尘寰,化身为凡人中的一员,以便体验其欢乐和 
痛苦。” 他们二个饶有兴味地瞅着我,我心里立刻不自在起来。我暗自寻思,最 
好趁他们还没有开口盘问我,为什么这些天我老不在这里,我今天又是从哪 
儿来,我现在赶快自己先开口。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搭上话碴,费伦茨已经怪 里怪气地眨眨眼,碰碰约茨西。 
“您瞧瞧,”说着,他指指桌子底下,“怎么样,你有什么说的?这样 
的鬼天气他竟然穿漆皮轻便长靴和漂亮制服!是啊,托尼可真有两下子,他 真会拣高枝啊!听说城外那个老讨债鬼那儿日子过得阔气极了!药房老板说, 每天晚上都是五道菜,鱼子酱,阉鸡,货真价实的波尔斯名酒,精美绝伦的 雪茄烟——跟咱们红狮饭馆的猪狗食可有天渊之别啊!是啊,这个托尼,我 们大家都把他小瞧了,这小子可是个机灵鬼啊。” 
约茨西马上帮腔:“可就是在讲咱们哥们义气方面,他差点事。可不是 
吗,我亲爱的托尼,你满可以对你城外那个老头这么说:‘嘿,老爷子,我 在军营里有几个好伙伴,都是些体体面面的正派人,不是拿着刀子狼吞虎咽 的粗坯,我请他们来一次让你看看。’可你没这么干,却暗自寻思:让他们 去喝那酸不拉几的皮尔森啤酒吧,让那乏味的土豆烧牛肉把他们的喉咙辣得 冒烟吧!可不是吗,这叫做满够义气,这话我可非说不可!尽顾自己,一点 也不想到别人!怎么样——你至少给我带根粗雪茄来了吧,那么今天就饶了 你吧。” 
  他们哈哈大笑,三个人都咂起嘴来。可是我突然间血往上涌,从颈脖一 直升到耳根。因为,真见鬼,这该死的约茨西从什么地方猜出来,开克斯法 尔伐——他每次都这样干——在前厅和我道别时的确把他吸的那种精美雪茄 塞一根给我?莫非这根雪茄从我上装前胸的两粒钮扣中间露了出来?但愿这 帮小子什么也没注意到才好!我在窘困之中,勉强自己哈哈大笑。       
①  约瑟夫·凯因茨(1858—1910),维也纳宫廷剧院的著名演员。   
  “当然一—一支粗雪前!再便宜一点你是不干的!我想,一支三等烟卷 你也会接受吧,”说着,我伸手把烟盒递给他。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我的手一 抽搐。因为前天是我二十五岁生日,两个姑娘不晓得怎么搞的,探听到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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