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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却没有动弹,心中无数个念头此起彼落,暗恨自己过去害人太多,以至于今天丧失了立场,不能向阿德据理力争。
有人敲门了,我急得几乎要发疯,身体发软,低着头,瘫痪在座位上。门被推着拉着,阿德是存心不理,我则是丧魂失魄,动弹不得。
半响,她试试窗子,顺手就打开了。只听得阿德嗤嗤地笑,他终于看到一位女同学爬窗子了,相信他一生都将津津乐道。而我呢,我知道得非常清楚,这将是我今生最后一次,看到她在晨曦中姗姗而来了。
果然她不再早到,但是她却原谅了我。有一次我居然在我那寒酸的车子旁边,见到了她那轻巧、干净的小可爱。或许是意外吧,或许是别人挪过来的。我躲到一旁,想要知道真相,但愿是她自己把车子放在这里的。
我看她向停车处走过去,毫不犹豫地,一直走到我们的车旁。然后轻轻地,把纠缠在一起的那部秃车移开。跨上车,如同一片秋日轻灵的浮云,潇洒地走了。
我的心悸动着,我的手颤抖着,我不忍心骑上那部秃车,只是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将它推到一个无人的墙角。我仔细咀嚼着刚才的情景,抚慰着小马触摸过的把手,抱着车身,痛快淋漓地大哭了一场。
我很感激她的仁慈,可是我还能要求什么呢?我有资格期望吗?乌云密布薄天,寒风已起林梢,学期接近了尾声。我再傻,也知道自己危机步步,因为上个学期成绩太差,现在连求天保佑都难了。
成绩揭晓了,学年平均的结果,英文、数学及理化不及格,我降级到卅七班。
虽然心里有数,我却只想到如果留级了,充其量再留到卅五班,继续念二下。但是现在却降到卅七班,等于是要从二上重新念起。
为什么观音菩萨不再保佑了呢?为什么我上次全部不及格,都能随班附读,现在却只有三科就降级?
父亲的打骂我都没有放在心上,我只要求了解事实的真相,这些似乎不合常情的现象,究竟是什么原因使然?
我没有办法去问观世音菩萨,到了学校,找到教务长,委婉地请求他解释。
原来国府撤到台湾之初,沿用大陆的“学期制”,一年招生两次,有所谓春季班、秋季班之分,每学期终了后,即结算一次成绩,以定升降。无巧不巧,这一年教育部决定改为“学年制”,一年仅招生一次,停办春季班。在施行之初,为了便利学子,规定当时凡由秋季班留级至春季班者,得以暂时“随班附读”。最后在学年结束时,再将全年的成绩平均计算,做为该年升降级之标准。
第一次我符合随班附读的规定,得以回到三十二班(秋季班),到了下学期,全年平均仍有三科不及格,则留级一年,故降为秋季的三十七班。
就这么简单,当然,对懂得其中原理的人而言,什么都很简单。
排除了各种巧合的因素,我开始怀疑是否世间真有菩萨和神仙?在还珠楼主的小说中,那些剑仙腾云驾雾、知道过去未来的本事,比当今的科学武器还要厉害,显然这并非事实。再谈菩萨,如果真能有求必应,那么人活着只要不断地祈求,岂非一切困难都解决了?再如一人求下雨,一人求天晴,菩萨该怎么办?
俗语说“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这次的代价太高了,如果不是仗着盲信菩萨保佑,可能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痛定思痛,从此我下定决心,拋却迷信附会,凡事不经过自己理智的印证,绝不轻易接受。
人生事态,就是个人意识形成的基因,我不甘于无知,所以勇于探索。这种动机不断地驱策着我,走过崇山峻岭,跨越无涯深渊,由无而有,由暗而明,终于闯出一条康庄大道。换个角度来说,如果我自己不用心去思索追求,则所有的灾难和痛苦,不仅不能成为人生的借镜,反而变成一场恶梦,将终身陷溺而不能拔。
我一到卅七班,就感到气氛诡异,天天有人打架,同学们说话也很粗卤。不久,我就发现了两个主要的因素。一是有位姓罗的同学,其父为某军种的总司令,家中有钱,母亲又极度宠爱。每天下课时,便从口袋掏出大把钞票,向空中一扬,大声说:
“哪个王八羔子要跟我上福利社?”
随声应和的人不少,最后都成为他的党羽。
其次是班上有位女同学,名叫古稚凤,长得清秀脱俗,曲线玲珑,更难得的是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在我们和尚群中,宛如沙漠中的绿洲。自然而然地,她吸引了许多高年级的狂蜂浪蝶,时常来班上骚扰。
曾有一位老师把古稚凤的名字误念为“古鸦凤”,从此大家就叫她“乌鸦”。后来成名的武侠小说家“古龙”,当时就读卅五班。他也是我们常见的“雅客”之一,他对“古稚凤”迷恋之深,可以由其笔名“古龙”略知端倪。
那时同学们多多少少已知一点男女之情,包括我在内,暗恋“乌鸦”的人不少。但限于传统及环境,少男少女纯情式的爱恋与尊重经常纠结不清,彼此也心照不宣。所以,每次见到高年级男生挤眉弄眼的恶形恶状,大家便觉得深受侮辱,不免怒从心生。
除了乌鸦外,班上还有四个女生,其中一位外号叫“十三点”。当时的社会相当保守,男女同学间连交谈都小心翼翼,“十三点”则名实相符,对一切毫无戒心。她常和那些高年级同学,在走廊上肆无忌惮地嬉笑打闹,也让我们难堪不已。
在开学后不久,班上便引发了两次与高年级的打斗。男同学们一商量,既然不能阻止他们过来,只有由我们拦在教室门口,禁止女同学下课时出去。
初时,我还未了解全部的状况,旁观之下,觉得“乌鸦”人很正派,所以很不赞成他们的做法。有一天,十三点的朋友来“护航”,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拦门的同学退缩了。还来不及考虑,我热血上冲,抢到门口,把脚一伸,抵着门柱。别人不敢拦十三点,我来拦!要打架,我来打!
料不到,十三点的朋友竟然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后来不知是谁向学校投诉,我这次做英雄的代价是“违反风纪”,记小过乙次。
在这种环境中,我知道力量的重要性,正好脑中装了不少“武功秘籍”,何不乘机一试真假。这次事件发生后,每天晚上我都在家中苦练不已。几个月练下来,不论手劲、摔角,在班上堪称无敌。
罗那一伙耍的是另外一套,他们仗着有钱,可以买到月考试卷,所以整天嬉戏玩闹。上课时有老师在还好,若是自修课或老师不在,教室就成了菜市场。想读书的同学都敢怒不敢言,好事的同学则跟着起哄,喧闹之声,时常影响到别班的安宁。
同学看我不怕事,选我做风纪排长,我无视于罗的威胁利诱,专记他们那一伙的名字。卅七班的导师也是童军团长,姓黄名罗。他长得满脸横肉,好似凶神恶煞,可是却有着一颗“菩萨心肠”。我每次呈上违纪的名单,他总是笑容可掬地收下,然后把名单拿给罗看。罗因为有所仗恃,态度依然。而我更是毫不气馁,名单照记。后来罗放出风声,要找“十三雄”以及“小五雄”来修理我。
人生的际遇无常,孔子说:“少年之时血气方刚,戒之在斗”。我当时曾准备要纠合一些不满罗的朋友,果真罗要用武力对付我,大家不妨一较高下。相信所谓的太保,很多都只是一时的意气用事,日深月久,恩怨纠结,遂致难以自拔。
学校规定学生禁止携带武器,为了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伏击,我特别将腰带两端之铜环磨得尖利非常。在家中,我练了一套“缠龙鞭法”,随时可以抽出腰带,用铜环尖利的锋刃,把树皮割成碎片。此外我还练了“旱地拔葱”,一方面为了逃命,一方面也还有其它用途。因为我个子不高,打篮球时老抢不到球,所以发狠苦练。
所幸罗只是说说而已,我才没有走上歧途。鞭法从未派上用场,但旱地拔葱却使我能从平地拔起,摸到篮框。有了得以骄人的本事,我渐渐迷上篮球,在那种激烈的运动下,全部精力有了适当的发泄,每天总要累到双脚发软为止。
直到班上闹出了一件轰动全台的大事,学校当局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然而,恶果已然铸成,挽救不及。多年后,牵连该事件的同学中,一人被杀身死,一人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多年。而罗生现居美国洛省,任某教会牧师,常现身说法,后悔不已。
以我所知,罗生本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