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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跟前,一个小卒牵过一匹高头大马来,他拉缰认镫翻身跳了上去。自己这一身打扮也奇怪,身披黄金锁子连环甲,背插四面护背旗,手绰一柄青龙刀,身后立一杆杏黄旗,上写一个斗大的〃韩〃字。他聚了满身力气阔了嗓门大喝一声:〃开拔!〃
睁眼却见窗户棂子透进些细碎月光来,身边媳妇睡得正香,韩复榘这才明白原来是做了个梦。想想这梦有些意思,便再也睡不着了,又想到瞎子说的话来,索性披衣坐起来琢磨了一番,一咬牙,有了主意。
推醒了高玉珍,韩复榘说:〃我要投军去,天亮就走。〃
高艺珍吃了一惊,猛地坐了起来说:〃投军?〃
韩复榘说:〃我想了,窝在家里一辈子土坷垃里刨食,啥时是个出头之日呀?再说白七指也饶不过我,我要吃粮当兵去,学薛仁贵,挣个天大前程回来。〃
高艺珍也是有志气的,这时也想起爹说过的话来,心眼儿有些活动,可转念一想,自己刚刚成亲就守了空房,丈夫吃粮当兵也是提着脑袋过活,难说不有个三长两短,不由得一阵心酸,眼里掉下泪来。
韩复榘也觉伤心,搂了高玉珍说:〃我挣不出个人样来,不回来见你。〃
高艺珍说:〃爹娘那边怎么说呀?〃
韩复榘咬着牙道:〃我想好了,我走了你再给爹娘说。要不他们保准不松口,我就走不成了。〃
〃白七指难为咱家咋办?〃
〃这你把心放到肚子里。赌场的规矩是人走账结,白七指虽说不是东西,可还仗义,我只要走了,他不会来咱家找事儿的。〃
两口子又合计一番,鸡刚叫头遍,韩复榘便起身收拾东西。
高艺珍把老常送回的那个耳坠子递到韩复榘手里,说:〃这个你带上。〃又收拾了自己的几件新衣放到包袱里边。
韩复榘说:〃你的衣裳给我干么?我又不能穿。〃
高艺珍说:〃出门在外说不准有啥事儿,我身上也没钱了,你带上这个,要紧时当几个钱,保不准能救救急。〃说着又掉下泪来。
韩复榘又是一阵感动,坐在炕沿上,拉了媳妇的手说:〃大姐,我韩复榘往后要是忘了你的恩,让雷劈成八瓣!〃
韩复榘背了包袱,与媳妇悄悄开门出了院子。出村过了广济桥,天已蒙蒙亮了,韩复榘站定了对高艺珍说:〃你住了吧,回家去吧。〃
高艺珍抹着泪说:〃在外多当心,勤往家里捎信。〃
韩复榘也觉得眼窝儿发热,低了头,转身走去。走了一段回头看去,不远处影影绰绰立着个人影儿,知道媳妇还站在那儿往这边看着,长叹一声,甩开大步走了。
这时,村里的鸡已是高一声低一声叫了三遍。朦朦胧胧的晨雾在大清宣统二年的春天里渐渐地散开了。
第二部分 战北伐迭建功劳
一、西撤路
真是兵败如山倒,西北军如今成了没窝蜂。
这边一伙,那边一簇,三三两两,绥远地界里满眼都是。这些兵,浑身上下破破烂烂,披头散发,胡子拉碴,有的脚上只套双露了脚指头的破袜子,头上的帽子更是花哨,有的是奉军的皮帽,有的是直军的布帽……要不是手里提着家什,分明就是些叫花子。
民国十五年南口的这场大战败得惨。
总司令冯玉祥去了苏联,群龙无首的西北军二十万人马与张作霖、吴佩孚、阎锡山的六十万联军,从五月一直血战到八月,临了支撑不住,败了下来,剩下五万来人,乱纷纷掉头往绥远、甘肃、宁夏一带逃去。
从北京到西北大漠两千来里,一路上,西北军的兵饥寒交迫,吃尽了苦头。到了这般地步,军纪规矩也都丢到九霄云外,时常为了一袋粮食、一支枪,争个你死我活,有的还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去托克托的路上,十多个溃兵晃了过来,头前走着一个挂盒子枪的汉子,大敞着怀,头上包着一块破布,血道道从破布下浸出来,猛一看,就像几条蚯蚓挂在腮帮子上。
一个小个子向这汉子叫道:〃孙连长,实在拖不动腿了,坐下歇口气吧。〃
没等孙跃亭连长开口,另一个吊着胳膊的兵接嘴道:〃你小子活够了咋的?阎锡山在咱屁股后边撵着,让他逮住剥了你的皮!〃
小个子咳了一声,骂道:〃操他奶奶的,剥皮是死,饿断肠子是死,跑断了腿也是死,横竖都是死,怕个鸟!〃
吊胳膊的灰着脸说:〃做梦都没想到咱西北军能到今天这么一步。〃
一时间,众人都不再开口说话,只是不住声地叹气。
突然,孙跃亭指了远处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孙连长指的方向看去,那儿隐约是个镇子,有些烟雾从那儿袅袅升起来。
孙跃亭眼里闪出光来,道:〃有救了。弟兄们加把劲,咱们打食儿去。〃
众人吞了几口唾沫,来了精神。小个子道:〃一天水米没打牙,前胸贴到后脊梁了,这回老子一顿能吃下一头牛去。〃
众人没了力气说笑,只是脚下加劲儿,快步向镇子走去。
离着镇子不远,便闻到一股子肉香,几个人不住地抽着鼻子,寻着味儿向镇子边上一个土围子跑了过去。那围子墙矮处只有人腰高低,隔着墙头看得清楚,里边几个西北军的兵正忙活着,一口锅腾腾地冒着热气儿,里边煮着大块的肉。
围子里那几个兵这时也看到了孙跃亭他们,直了身子喊道:〃干啥的?〃
孙跃亭在墙外应道:〃第三师的。你们干啥的?〃
里边一个兵答道:〃咱是一师的。〃
小个子一听,缩到孙跃亭身后小声道:〃连长,韩复榘一师的人都是些属猴子的,别人甭想从他们嘴里抠出个枣核儿来。〃
那个吊着胳膊的兵也露了怯色道:〃一师的人都是些不带钩的蝎子,咱招惹不起。〃
〃操,脓包!〃孙跃亭咽了口唾沫,低声骂道,〃怕个!看老子的眼色行事!〃
十几号人呼啦啦跳进了围子。一师的兵忙摸起枪来。一个腮帮子有条刀疤、官长模样的人迎上来问道:〃你们要干吗?〃
孙跃亭说:〃一天水米没沾牙了,都是弟兄,有福同享不是?〃向那口锅撇撇嘴道,〃分点儿填填肚皮。〃
〃刀疤脸〃黑着脸道:〃对不住了兄弟!要是从前,送你头牛咱也不眨巴一下眼,可眼下不成,咱也是好几天没填饱肚皮了,好歹打了这条野狗,还不够咱这几个弟兄们塞牙缝呢,咱还是各人顾各人……〃
话音未落,孙跃亭的盒子枪已然顶上了〃刀疤脸〃的腰眼,道:〃兄弟,对不住了,那咱就来硬的了。〃
〃刀疤脸〃也不是善茬,左手一晃,脚下一个扫堂腿,孙跃亭没提防,扑通倒了。
〃奶奶的敢动手!〃孙跃亭手下那小个子骂着,端了枪冲上去,却让一师的一个粗壮汉子迎头一枪托打翻在地。孙跃亭在地上打个滚儿,手里的枪响了,正中〃刀疤脸〃的胸膛。
一时间,两下里几十号人嗷的一声喊扭打成一团。一师的人吃了亏,不多时,便死了三个,另几个跳过墙头一溜烟跑了。
孙跃亭与他的手下立马围到锅边,见锅里狗肉正打着滚儿,一声欢呼,也不管熟是不熟,各自寻了家什便捞。一个兵抽出刺刀从锅里扎了一块肉递给孙跃亭,孙跃亭张大嘴一口咬过去,烫得〃啊〃一声惨叫,那肉却没有吐出来,在嘴里嘘哈几下,伸直脖子硬生生咽了下去。
旁边一个盆里盛着些清水,那个吊胳膊的兵急忙舀了一碗给孙跃亭端过去,孙跃亭接了咕咚咕咚一气喝完,把碗往旁边就手一扔,那碗还没落地,就听〃砰〃的一声枪响,应声碎成了片儿。
紧接着围子外边噌噌跳进许多兵来,一个个端了枪恶狠狠地指着孙跃亭几个,阔了嗓门叫道:
〃都不准动,枪子儿不认人!〃
〃不要走了一个!〃
孙跃亭跟几个手下都呆在了地当央,进来的兵骂咧咧冲上去把他们的枪缴下;绑了起来。
这时,一个高个子从围子口慢慢走了进来,这人腕上悬一条马鞭,面色铁青,满脸杀气,眉毛拧成个疙瘩,到了跟前,上下打量孙跃亭一眼,冷冷地问道:〃你们是三师陈希贤的人?〃
〃是。〃
〃一师的人是你们杀的?〃
〃嗯……是咱杀的。〃
〃鸟毛灰!〃那人的鞭子嗖地抽了过去,孙跃亭胸膛上立时裂开一道血口子,却依旧木桩一般直直地站了没动。
〃找死!〃那人牙关咬得咯咯直响,阴森森地扫了孙跃亭一眼,朝着身后一队手枪兵一挥手道:〃砍了!〃扭身往外便走。
手枪兵答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