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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分:被迫抗战失掉最好的半壁江山 5
蒋介石虽然残忍炸堤,若真“获得长期抗战之从容准备时间”,姑算一说。但是即使是放水作业,也都没有“从容准备”,而是乱来的。
蒋介石放水作业因为见不得人,所以一直赖在日本人头上,说水是日军放的。因为是扯谎,说法未尽统一。何应钦《八年抗战之经过》说堤是日本飞机轰炸开的;《中华年鉴》(一九四八年九月南京中华年鉴社版)却说是日本大炮轰击开的;赖不在日本人头上时,甚至说是“大雨滂沱”后河堤自己裂开的(国民党党史会编《中华民国史话》中说法)……其实都是造谣。当时奉蒋介石命炸堤的是国民党二十集团军总司令商震,商震转命上校参谋处长魏汝霖主其事。魏汝霖到台湾后,一开始不敢公布经过,后来因为《蒋总统传》出版,才在一九七六年九月的张其昀监修《战史论集》里,由当年陆军中校工兵参谋刘叔琬出面,发表《抗日战争期间黄河决口经过纪实》;六年后,魏汝霖再将此文以自己名义,改题《抗战时期黄河决口纪实》,在一九八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战史会刊》第十四期发表。文中记录没有“从容准备”的放水作业甚详。《复兴关怀念集》(一九八一年十月三十一日国父实业计划研究学会出版)收有魏汝霖的《生平自叙》中说:
徐州会战后,先总统蒋公决定掘开黄河堤防,造成泛滥,阻止日军西进,自策划至完成,悉由汝霖主持之,时值季春,正当枯水时期,先在河南封城北赵口掘堤,失败三次,最后始在郑州北之花园口成功。“失败为成功之母”,信不虚也。抗战八年,黄泛阻敌西进,保障西北,功不可没。(页一一○至一一一)
其实这些“功不可没”的说法,早已被“水”没矣,当然魏汝霖不肯面对这种真相,所以他在《抗战时期黄河决口纪实》中,还来了三段“揭穿中共歪曲说法”的“检讨”:
一、黄河决口成功,造成广漠无比之大泛滥,宽约数十里,水深仅数尺。尤以决口初期,水行极缓,开封南北,全为沙地。故灾区人民,扶老携幼,均平安逃至平汉铁路豫西地带,政府分发大量救济金,非但无任何人员伤亡,即猪狗牛鸡都随人走避,并无损失。至于耕地之破坏,村落房屋之湮没,当所难免。当年全国人民都有焦土抗战之决心,只要能阻止敌军,有利抗战,任何牺牲,绝无怨言。
二、当时敌军乘徐州会战之余威,期图以机械化部队与骑兵占领郑州,继续西进,以拊武汉之侧背。故我最高统帅部(在武汉)日必长途电话多次,询问黄河水势东进到达情形,最后竟以水行太慢,疑决口并未成功,特派第一军军长李铁军(现居美国)至决口工程地,视察实情。李军长初见余等,情急有怒色,大呼:“狗撒尿!狗撒尿!”余与蒋师长在珍及黄河水利会人员,共同详细说明后,李军长似渐明了,始半信半疑而去。数日后,先总统蒋公又派胡宗南上将携其参谋长罗列再来决口工程处视察,罗参谋长列为汝霖陆军大学十期同期同学,战场上遇故友,畅谈决口经过,胡上将始相信成功,报告先总统蒋公而去。
三、中共前数年,曾在大陆区及香港报章上宣称:抗日之战黄河决口时,淹死人民数十万,造成重大灾祸等之痛恶攻讦。此固为当年参加抗战,实地眼见之中原人士所洞悉其奸伪惯技。回思当时若非由黄河大泛滥阻止日军,郑州早已陷敌,西安可能不保,“毛酋”巢穴延安亦将遭受日敌袭占。
这种检讨,可真滑稽。一百万老百姓都淹死了,魏汝霖居然还说“灾区人民……非但无任何人员伤亡,即猪狗牛鸡都随人走避,并无损失”!至于放水的效果,也是害民远过于困敌的,这由“水行太慢”、“狗撒尿!狗撒尿!”等情况可以概见。据一九八一年九月出版的《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二编《作战经过》(二)(所收总统府机要档案《蒋总统来台后批阅之“徐州会战经过——民国二十七年一月至六月”》),也不过说“六月开封失守。次日敌续陷中牟、尉氏,并进扰新郑;同时,以飞机对我黄河沿岸守军滥施轰炸。六月八日,花园附近黄河决口,洪水夺贾鲁河南泛,中牟尉氏一带尽成泽国。敌我乃隔黄泛两岸成对峙之局,徐州会战遂告终结”等话,看不到魏汝霖所描绘的那样神话式的画面与效果。魏放霖的“战史”,实难令人相信!
吴相湘《第二次中日战争史》中论“黄河掘堤阻敌”说:
五月三十一日,中国军避免在豫东的平原上和日军决战,第一战区的主力也向平汉铁路以西撤退。这时,决定掘毁黄河堤防,构成泛滥,阻止日军。六月四日,中国军就在中牟县境的赵口掘堤。原定当天午夜可以放水。不料掘了三昼夜,水流不畅,而日军已进占了开封,情势危急。七日晚上,中国军改在花园口掘堤,到九日上午九时掘开了缺口,冲出的河水在十时以后就逐渐增多,缺口愈冲愈大,黄河主流就蔓延开了:从中牟、尉氏、扶沟,直到安徽和江苏是一片汪洋。(页四四七)
第七部分:被迫抗战失掉最好的半壁江山 6
这片汪洋,因为黄河含沙量过大,地势多变,水流靡定,自决口以来,河南省的中牟、通许、尉氏、太康、鹿邑、淮阳、西华、商水、沈丘等十县;安徽省的亳县、太和、涡阳、阜阳、颍上、凤台、蒙城、怀远、寿县、凤阳等十县,或沉沦经年、或忽涨忽退,偶可耕作,亦无补于实际,灾区之广,竟达二万三千平方公里;又如黄淮同时并涨,则运海不能容纳,且危及江苏省里下河一带。一九三八年开放归海坝,汛区及于高邮、泰县、东台、盐城、兴化等五县;灾区面积达六千平方公里,合计二万九千平方公里。灾区主要都地处豫东、皖北、苏北一带,正好是农业要地,这样子下去,其惨可知。拖了七年,才算完工合龙。据一九四七年九月黄河堵口复堤工程局出版的《黄河花园合龙纪念册》中张群题词,全文是:
荡荡黄河,溥利万世,
中更兵革,遂荒遂敝,
溃自花园,毒痛岁岁,
哀我孑遗,生命如缀。
倾天捍御,竭地收功,
万人悉力,庆此合龙。
民其有瘳,国运无穷。
惩前毖后,永式崇封。
一点也没错,在“生命如缀”的“孑遗”下,重新合龙了黄河。但是坏心眼还有外一章。据徐福龄写的《蒋介石在黄河上犯下的滔天罪行》一文中说:胜利后国民党堵花园口决口,使黄河复归故道的主要目的是想水淹解放区,因中共已在故道内开辟建村,居民已有四十余万。幸而国民党的秘密作业被揭穿,引起社会公愤,才谈判协议,签订了开封协议。但不久国民党又不遵守协议,引起中共强烈抗议,以“将被迫采取必要自卫措施”相威胁,遂又在南京谈判,迟滞而少进展,到内战爆发,国民党正好水淹解放区,乃立即在花园口强行堵口放水,悍然使汹涌的黄河之水流入故道。不过中共已有准备,早已开始自行复堤,提出“反蒋治黄,保家自卫”的口号,蒋介石的阴谋并没有得逞。(见李敖编《清算蒋介石》,页一三一至一四二)
话说自徐州弃守后,日本侵略军已控制从东北、内蒙一直到杭州湾的中国东部领土,蒋介石却应知而未知日军可避开豫东滔滔之水,改从蚌埠、合肥南下,沿大别山与长江南北进攻武汉。于是他又开始忙着保卫大武汉。早于七月十八日,他就向外国记者斯诺说,“武汉必能坚守”,然同时又说:“纵令武汉将来有不能守之一日,殊亦无损于抗战之毫末。”“必能坚守”与“或不能守”是两歧的,可见他原无定见。当日军于二十五日在九江登陆,更失去了坚守武汉的信心,在二十六、二十九两天的日记先后说,“余对防守武汉,绝不做无谓之牺牲”,“此次保卫武汉战略,当取韧性”!但是在三十一日向武汉各部队长官训话时则说,“此次保卫武汉的战役,乃是我们国家前途和整个抗战局势最重要最紧急的关头”,说了许多为什么要保卫武汉的大道理,然则又回到非坚守不可的论调,并宣 布处决失掉马当要塞的师长薛蔚英。蒋介石原想在武汉外围的大别山、长江阻遏敌军,然而虽然将士用命,仍节节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