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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还能流传吗?
“你好像一朵花/这样温情,纯洁,美丽/每当我凝视着你/心中就涌起一阵悲切……”自1825年以来,海涅的这首诗被谱成了两百五十多种乐曲。设想将“每当我凝视着你,心中就涌起一阵悲切”改为“每当我凝视着你,心中就涌起一阵狂喜”,它恐怕一次都没有人来谱曲。
美到极致,派生了一定程度的伤害性。
一位读者说,他从不贸然翻阅茨威格、海明威、川端康成的著作,多年来他将三大师的书锁在在书橱的最上端,而视自己为“守墓人”。由于“久久没有去翻阅这些书,以致书上积淀起薄薄的尘翳,轻轻的喘息就会吹起飘渺的灰雾”。阅读他们的著作需要有勇气。三位大师“没有坚持走完人生”,“他们的每一部作品只不过是走向幻灭的声声叹息。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种叹息在他们死后频频召唤着读者,谁与这种叹息共鸣并且不能自拔,谁就将失去愉悦的人生”〔2〕。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由华裔女青年林樱设计的越战纪念碑得了设计大奖。林樱的设计思路是不求美,只希望它“抚慰伤痛,进而使心灵平静”——一面长达四百英尺的墙,以V字形向两边伸展,除了刻有五万八千二百零九个死亡战士名单外,没有任何纪念文字或图案。但没有料到的是,自开放以来,每天都有一万多人涌来参观。人们长跪墙前祈祷,让眼泪洗涤心灵的伤痛。“这座墙似乎有神秘的力量,有人称墙上镶嵌的名字会说话。当大雨滑下壁面时,好像整面墙都在悲伤哭泣。”一些身心遭受重创的越战老兵第一次来到墙前时,竟激动得无法挪步走近墙边,第二次来时才敢抬头看看墙上伙伴的名字,然后抚墙尽情痛哭。“马里兰州的一位妇女曾数十次来墙前悼念她的儿子,每次都留下一封催人泪下的信。”〔3〕
“不求美”的设计得了艺术大奖,因为哀思而提高了它的艺术价值!在现代,美就是使人掉泪,美的定义被改变,因为这是时代的特征!
有情皆孽
冯德英〔4〕年轻时与另一青年姚滨同时爱上了无线电话务员白慧,白慧对两人都没有明确允诺,只是与冯德英更接近些。白慧不相信冯德英真会成为作家,但出于鼓励,常常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为他誊写稿件。她与冯德英分别后的通信远多于与姚滨的通信,字里行间流露出关切之情。
三年后,冯德英写出了《苦菜花》、《迎春花》,成了全国著名的作家。他向白慧正式求婚,却不料白慧答复说她已经选择了与姚滨结合。
白慧的断然拒绝使冯德英“如堕十里云雾,百思不得其解”。从此冯德英一生难以有正常的感情生活,他经历了一次短暂的婚姻后,但很快就离婚。从此,冯德英的后半生几乎是在独身中度过的。
多年后,白慧向挚友披露了自己这段情感孽缘。她承认更爱冯德英,当时她本来已经做出选择了,却不期然遇到冯德英成名。如果她仍做这样的选择,冯德英难保不会想:“我在为文学艰难跋涉时没有得到你的爱,我成为全国著名作家时却得到你的爱……”那样的话,她就失去了自己的人格,原先保存在冯德英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将荡然无存。为了保有自己人格、精神、品德的完整性,更为了在冯德英心中保持完好的形象,这位“心灵外貌都同样姣好美丽”的女性强忍痛苦与冯德英分手。她的精神达到了至臻至善,却给冯德英和她自己带来一生的痛苦,她的选择,错耶对耶,谁能说清?〔5〕
三角恋历来伤人。在莫小米写的《墓地的爱情》中,我们看到三角恋还有一种碎心断肠的结局。
莫小米到过许多墓园(为父母选择灵魂栖息地),她发现天下墓园最多的故事,“除了死亡,就是爱情”。墓园中有许多葬了一半的合葬墓,那是“被爱的一方等待着另一方”。有妻子等待丈夫的,丈夫等待妻子的,还有小姑娘、小男孩等待亲爱的父母的。一块姑娘的墓碑上刻着:未婚夫某某立。还有一块这样的墓碑,它诉说着爱的困惑:
一块红色墓碑上刻着一个年轻女人的名字。她死时才三十岁,是自己结束生命的,没有照片。为什么我想象中的她总是很美?也许是因为名字美,也许是因为墓碑后面带省略号的诗句,以及墓前长年不断的鲜花。陵园的工作人员知道每一个墓的故事,告诉我这女子生前得到了两个男人的爱,要命的是两个男人都非常好,她实在不愿意愧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便选择了死亡。这对两个男人是公平了,对自己却不公平。两个男人都常来祭奠爱情,很默契地,从来也不会照面。〔6〕
爱伦堡曾经说:“惟有在一个领域内作家比政治家、工程师、物理学家、天文学家或者农学家更精通,这就是人的心灵的秘密:感情的领域。”〔7〕
不过事情也可能是:在感情的领域,作家比其他人更迷糊。
川端康成自小孤苦伶仃,成年后,先后遇见过四个名叫“千代”的少女,他对“千代”们产生了感情,也以为千代对自己有感情。但这些千代除了第二个(即“伊豆的舞女”)对他有隐隐约约的爱情外,其余不是对他仅有同情之心,就是对他毫无所感,还有的对他始恋终弃,而他自己却一往情深。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个“千代”最后都会离自己而去?他怪自己的命中有“千代作祟”?还怀疑千代其实都是家人亡灵引来的“幻影”,是为了消除他的孤单——“几个千代当然都是幽灵,至少是靠亡灵的力量驱动的幻影”〔8〕。——否则就难以解释一连串的巧合。与千代们爱情的一次次失败,使川端康成从此“再也不敢向女性坦然倾吐自己的爱情……变得更加孤僻,更加相信天命了”〔9〕。阎连科说:“先生(指川端)终生孤寂,但他缺少的不是热闹,不是崇高,而是一个凡人应该有的温馨。先生是为他的缺少而死的。”我们不妨在这里妄加推测,如果当初四个千代随便有一个与川端结合,“生的拔河”就增加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日本电影《华之乱》叙述了日本著名作家有岛武郎与两个女子情感纠葛的过程。有岛武郎中年丧妻后与女记者波多野秋子保持不离不即的情人关系。秋子深爱有岛,时被称作“比电影明星更漂亮的美女”,然而有岛并不爱她。秋子觉得这种生活生不如死,再加上受到丈夫虐待,遂向有岛提议“情死”,但每次却都遭到有岛斥责。1922年,有岛认识了与谢野晶子,晶子酷似有岛死去的妻子,两人的感情一天深似一天,甚至已经达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秋子绝望之余,再提情死的事,想不到有岛武郎竟很简单地应允了她。1923年,有岛武郎与波多野秋子在轻井泽自杀,留下悲痛欲绝的晶子。时年有岛四十五岁,秋子三十岁。
《华之乱》中有岛武郎出场时像个“花花公子”,其实这是假相。有岛当时是日本社会少有的道德高尚的人,他出身贵族家庭,年轻时因为同情贫苦农民而接受了社会主义思想。有岛家中拥有大片田产,他继承家产后,将自己的土地全部分给了佃农。这在当时几乎是全世界绝无仅有的事。有岛的作品强烈关怀社会,寄托着对贫苦阶层、苦难妇女的深切同情,倾注着对下一代的关爱。曾有评论说,有岛武郎的作品“字里行间流露出爱语关怀,让这个无情世界重现一丝曙光”。鲁迅曾经在《随感录六十三》一文写道:“……在有岛武郎《著作集》中看到《与幼者》这一篇小说,觉得很有许多好的话。‘……幼者呵!将不幸而又幸福的你们的父母的祝福,浸在胸中,上人生的旅路罢。前途很远,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的面前才有路。’……有岛氏是白桦派,是一个觉醒的,所以有这等话;但里面也免不了带些眷恋凄怆的气息。”鲁迅、巴金当年都曾经对有岛武郎的死表达了深切的哀悼之情。巴金在1980年曾说自己有许多日本老师,其中“特别是有岛武郎”〔10〕。日本评论家伊藤虎丸曾说,鲁迅“撑起‘黑暗的闸门’,为青年的未来开道”的思想,是“对有岛武郎所提到的‘爱’所表达的同感”。“鲁迅对有岛所表达的同感,至今还在打动我们的心。”〔11〕“……时至今日,仍有公众评论有岛1923年的死是“好人无好报!”
可是为什么有岛武郎一定要去死?为什么他无爱时不选择死,找到了真爱却去死?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