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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克里希那穆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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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穆丁,他整天都坐在长廊上缝衣服。另外一位为我们摇席扇的瞎眼苦力拉姆基拉梵,则时常为我们歌诵杜尔希达斯的《罗摩功行录》。夏日里席扇散发清香,至今记忆犹新。另外我还记得和我的爱尔兰女家教一块儿散步,她时常告诉我各种植物和花卉的名称。我最喜欢听亚瑟王与王妃以及亨利八世与安·波丽英的故事。我从不玩洋娃娃,也很少和其他小孩一块儿戏耍。我很怕我的父亲,却又暗自崇拜他。

        11岁的时候,我的身体开始含苞待放,第一次月事之后,我突然像朵花一般奇妙地盛开起来。成长和年轻真是令人陶醉。骑马、游泳、打网球、跳舞,我渴望被人爱慕,活得是那么热切。我狂放不羁地迎接着生命。

        后来我到英国念大学,在那儿得到心智上的激励,不久便遇到我的丈夫,我们一起回到印度,结婚之后生下我的第一个女儿拉迪卡。

        不可避免地,我很快就拒绝扮演家庭主妇的角色。我投入社会工作,玩桥牌和扑克牌,学会下大赌注,活跃于孟买社交及知识圈的核心。接着我又怀孕了,第七个月的时候,我突然患了子痫症,造成强烈的痉挛和失明。

        我还记得黑暗中那份不知所措的苦闷,和眼前翻腾的各种色彩:天蓝色、尼尔康塔鸟的七彩与火焰的蓝光。我的脑子被身体的痉挛摧残得非常严重。到今天我都记得体内素未谋面的孩子最后的心跳和死亡,以及剩下的那一片沉痛的孤寂感。后来在模糊中视觉逐渐恢复,许许多多的灰点渐渐聚集成形。

        我的脑子停了一下,倾诉突然中断,我再度抬头看着这位俊美的陌生人。但是我最爱的父亲的死,快速地在我的心中浮现,我感到一阵忍不住的心痛,眼泪又不停地流了出来。

        我的话又止不住了,我谈到生活中的许多伤痕,生存的奋斗,逐渐增长的残忍与无情。我的内心愈来愈僵硬,攻击性和野心也愈来愈强,我强烈地需要成功。接着我又怀孕了,产下一名小女孩,脸孔非常美,身体却是畸形的。我再次陷入痛苦,不久这孩子也死了。8年来,我的脑子、我的心、我的子宫,全都了无生趣。最后就真的剩下一片死寂了。
在他的面前,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早已被遗忘的过去,再度成形、觉醒。他就像一面映照一切的镜子,他的自我似乎根本不存在,因此并没有一个人在那里评估、衡量或曲解任何事实。我一直想保留一点我的过去,但是他不允许我这么做。此刻处在这片慈悲的领域里,令人生起无限的力量。他说:“你真的不想说的时候,我会知道。”因此多年来折磨我的一些事,就这么说了出来。说这些事带给我极大的痛苦,然而他的倾听却像微风,又像浩瀚无边的大海。

        我和克里希那吉在一起已经两个钟头,离开他的房间时,我的身体好像快要粉碎了,但是奇妙的治疗效果却因而产生。我接触到一种崭新的观察和聆听,其中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从一个又深又远的地方升起的。他不只察觉我的话中之话,还包括所有的表情、手势和态度。周遭的一切,譬如一只在窗外大树上唱歌的小鸟,花瓶里落下的一朵花,他也都察觉到了。正当我大声哭喊时,他突然对我说:“你有没有看到那朵落下来的花?”当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有点不知所措。
 
        ●
        一连好几天我都去听克里希那穆提的演讲,参加他的座谈会,也思考和讨论他所说的话。1月30日那天的晚上,我们聚集在罗汤锡·穆拉尔吉家围着他讨论,阿秋突然站起来接电话,他回座时,脸色非常沉暗。

        “甘地吉被暗杀了。”他说。时间好像突然中止了片刻。克里希那吉变得非常安静,他几乎能察觉我们每一个人的反应。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暗杀者到底是印度教徒还是回教徒?阿秋的哥哥罗问起有没有关于暗杀者的消息,阿秋说他不知道。如果暗杀者是一名回教徒,对我们而言其结果已经很明显,于是我们安静地站起来,逐一离开了房间。

        消息传遍全市,甘地是被一名来自普那的婆罗门所杀,于是抵制婆罗门的暴动立刻在普那爆发。你几乎能听见回教社区里松一口气的窃窃私语。我们在广播中听到尼赫鲁沉痛的谈话,全国几乎瘫痪,想像不到的事也发生了。有一段时间,印度的成年男女纷纷转向内心寻找解答。

        2月1日的那天,一群朋友聚在一起听克里希那吉谈话,有人问了他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造成圣雄甘地过早死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克里希那吉回答:“我在想,听到这个消息时,你们的反应是什么?你们把它视为个人的损失,还是和世界趋势有关的一个暗示?这世界上发生的事,并不是毫无关连的,它们其实息息相关。造成甘地吉过早死亡的原因,就在你们每一个人的心中。真正的肇事者就是你。因为你们的宗教信仰有那么多派别,因此你们鼓励了分裂意识。透过争夺财产、透过种姓制度、透过不同的意识形态、不同的教派以及对教派领导者的盲目崇拜,你们鼓励了分裂意识。你一旦声称自己是印度教徒、回教徒、祆教徒,或其他任何称谓,你就注定要为这个世界制造争端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直都在讨论暴力及其根源,以及结束它的方法。对克里希那穆提来说,“非暴力”的理念根本是个幻想。我们要面对的是“暴力”这个事实,我们必须透过觉察来认识暴力的本质、学习如何在当下这一刻就把暴力结束。只有面对当下这一刻,才有可能改善。

        后来的谈话里,他提到日常生活中人类的一些问题,譬如恐惧、愤怒、嫉妒、强烈的占有欲等等。他也提到关系就像一面镜子,可以让我们觉照到自己。他引用了夫妻的例子,这个最亲密的关系,却往往是最无情、最虚伪的。在场的男士都以尴尬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妻子,有些保守的印度教徒当场就走了,他们不能明白夫妻之间的关系和宗教的探讨有何关连。克里希那吉拒绝离开“当下即是”这个主题,人类的心智其实充满着肉欲、仇恨和嫉护的漩涡,因此他拒绝讨论像上帝或永恒之类的抽象题目。就在这个时候,有些观众开始察觉他根本不信上帝。

        2月中旬我再次去见他,他问我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思想过程有点不一样了,我告诉他,我的杂念好像少了,我的心也不像以前那么慌了。

        他说:“如果你真的一直都在做自我觉察的实验,你一定会注意到自己的思想活动开始减缓,你的心也不会那么不着边际了。”他安静了一阵子,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试着去看每一个念头,直到它消失为止。你会发现很难做到这点,因为念头一个接一个非常快速,而我们的心又不想完结一个念头,它总是从一个念头逃到另一个念头。”这就对了,每当我想随观某个念头时,我总是发现它快速地躲开我的观察。

        我问他要如何才能完结一个念头,他说:“思想者必须彻底了解他自己,也了解思想者和思想并不是两个分开的东西,念头才能终止。换句话说,思想者就是他的思想,思想者将他自己和他的思想分开,是为了自保和永远存在。也因为如此,思想者才继续制造不断变化的妄念。”

        “思想者和他的思想是分开的吗?”他的每句话之间都有很长的停顿,好像他在期待那些话能走得更深更远。然后他说:“如果拿掉这些思想,思想者还存在吗?你会发现根本没有一个思想者的存在。因此,如果你随观每一个念头直到它结束为止(不管是善念还是恶念),你的心一定会减缓下来,这是非常难办到的。要了解自我,就必须观察活动中的自己,只有当心念减缓时,才能观察得到。念头一生起,你必须追踪到底才行。你会发现,意识必须处在空寂状态,你心中的责难、欲望和嫉妒才会浮现。”

        听了一个月的演讲之后,我的脑子比较有弹性了,它不再像以往那样在自己的皮相下故步自封了。我问道:“如果我们的意识充满着偏见、欲望和回忆,它还能觉察自己的意念吗?”“不能,”他回答:“因为它会不停地在意念上打转,不是逃避就是添加点什么。”接着他静了一会儿,“如果你跟随每一个意念,直到它结束为止,你会发现它的后面就是空寂,在空寂中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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