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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见那姑娘口齿伶俐,有心要和好打趣,便涎着脸儿说道:“咱要问姑娘一句话儿。”那姑娘道:“客人有什么话说?”
正德微笑道:“这里可有好的姑娘?”那姑娘笑道:“好的姑娘到处都有,客人问她做甚?”正德帝笑道:“咱独自一
个饮酒,又乏味又是冷静。烦你替咱去找一个好的姑娘来侑酒。”那姑娘正色道:“俺只当客人打听姑娘儿,给人家做
什么冰人,哪里晓得说出这样的混话来。客人想是喝醉了,人家好好的黄花闺女,怎肯给客人侑酒,不是做梦么?”正
德帝笑道:“什么的黄花闺女?咱们在城中的酒肆里,哪一家没有姑娘侑酒?”那姑娘噗哧地一笑道:“那是粉头了。”
正德帝接口道:“正是粉头,咱们燕中是叫姑娘的。”那姑娘嘤嘤地笑道:“俺们乡村地方,是找不到粉头的。要她们
侑酒,也得到城中去,俺的哥子又不在家里,俺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去找?”正德帝笑道:“你家姓什么?你哥子是做
什么的?”姑娘答道:“俺家姓李,俺的哥子叫李龙,兄妹两个就是设着这家村店儿度日的。”正德帝道:“你哥子往
哪里去了?”那姑娘答道:“早晨便进城去买些下酒菜儿,快要回来了。”说着回眸一笑,帘儿一响,又自进去了。
正德帝自己寻思道:这妮子很娇憨可爱,横竖闲着,乐得打趣她一会。想罢又击起杯儿来。那姑娘只得姗姗地走出
来问道:“客人又有怎么话讲?”正德帝笑道:“咱们忘了,不曾问得姑娘的芳名儿。”那姑娘把粉头一扭道:“俺们
乡村人家,女孩儿的名是很不雅的,说起来怕客人见笑。”正德帝说道:“人们都有姓名儿,自然各人不同的,有什么
好笑?”那姑娘道:“那么俺就告诉了客人罢,俺的哥哥叫李龙,俺便叫凤姐。”正德帝哈哈笑道:“真好名儿!一个
是龙,一个是凤,取得巧极了。”那姑娘红了脸儿:“俺不是说客人要笑的。”说着又待掀帘进去。正德帝忙拦住道:
“慢些儿走,咱还有话说哩。”凤姐真个立住了。正德帝假装着酒醉,斜眼涎脸地说道:“咱们想乡村地方没有粉头,
独饮又是很冷静的,就烦凤姐替咱斟几杯酒吧。”凤姐听了,立时沉下脸儿道:“客人放尊重些,俺是女孩儿家,怎替
你斟起酒来了?”正德帝笑道:“斟几杯酒喝喝,又打什么紧?”凤姐说道:“客人是读书人,难道忘了《礼》书上的
‘男女授受不亲’那句话么?”正德帝道:“你还读过《礼经》?咱们是当军人的,这些哼哼调的经书,早撇得不知去
向了。”凤姐道:“不论读书不读书,这句老古话是谁也知道的。”说罢一掀帘儿,姗姗地进去了。
其实正德帝一头讲着,见那凤姐说话,粉颊上微微晕着两个酒窝儿,更兼她樱桃般的一张小嘴,愈觉十分有趣。正
在有兴的当儿,凤姐忽地走进竹帘里去了,正德帝怎肯舍得?便摆出皇帝莅宫的架子,也在后掀帘跟着进去。凤姐听得
脚步声,回头见正德帝跟在背后,忙变色问道:“客人进来做甚?”正德帝笑道:“咱要和姑娘说几句话。”凤姐道:
“讲话请到外面,这里不是客人乱闯的所在。”正德帝道:“你哥哥又不在家中,咱就进来和姑娘玩玩,怕他怎的?”
说时想伸手去牵她的玉腕。凤姐见正德不怀好意,忙忙缩手不迭,蓦地转身,三脚两步地逃进闺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正德帝上去扣门,她死也不肯来开,正德帝没法,只好退了出来,眉头一皱,计上心头,故意把脚步放重了些,高
声嚷道:“哦!你就是李龙哥吗?失敬了!失敬了!”凤姐听得他哥哥回来,呀地将门开了,不提防正德帝隐在竹帘后
面,凤姐一开门,恰好挨身进去,倒把凤姐吃了一惊,不由地娇嗔道:“青天白日,闯入人家的闺闼,不怕王法的么?”
正德帝笑道:“咱们皇帝的宫廷也要直进直出,休说是你小小的闺房了。”凤姐啐一口说道:“好个夸大的油头光棍,
俺不看你是酒后胡闹,便叫将起来,被四邻八舍听得,把你捆绑了送到当官,怕不责你三十大板么?”正德帝仰天呵呵
大笑,将外罩的青缎披风卸开,露出五爪九龙灿烂的绣花锦袍来道:“这是油头光棍应穿的么?”凤姐怔了怔道:“俺
向闻皇帝是着龙袍的,你难道不成是皇帝吗?”正德帝道:“不是皇帝是什么?”凤姐常听见他哥哥说起,当今皇帝现
方私游宣府,往往践入民家闺阁的事,耳朵里也闻得烂熟的了。这时见正德帝风仪不凡,举止英爽,芳心中早有几分羡
慕。又见他服着灿烂的衮龙袍,知道有些来历,那双膝不知不觉地跪了下去。正德帝笑道:“小孩子!怎么跪起油头光
棍来了?”凤姐道:“那叫做不知不罪。”正德帝道:“好个利口的丫头,咱就不来罪你,快起来吧!”凤姐还是跪着
道:“要求皇帝加封。”正德帝道:“你求咱封你,哪有这般容易。皇帝晋封妃子,须大臣持节授册,怎可如此草率?”
凤姐见说,含着一泡珠泪起身说道:“不封也就罢了。”正德帝原和她作耍的,此刻见她当了真,就带笑说道:“痴妮
子!咱怎会不封你?你且听了,咱现封你做了贵人吧!”凤姐这才破涕为笑,盈盈地跪下来叩谢。正德帝乘势将她一把
掖起,轻轻地搂在膝上道:“你如今是咱的人了,万一你的哥哥回来,又怎样地去对付他?”凤姐微笑道:“皇帝若肯
加恩,授他一官半职,好等他娶妻成家,还有什么话说?”正德帝点头道:“这样等你哥哥回来,叫他把你送到城内国
公府候旨吧!”说毕放下凤姐起身出门,竟离了那市集,自回国公府。
江彬便上来请安。正德帝将酒肆遇见凤姐的事,和江彬讲了一遍。侍役摆上酒菜,君臣谈说对饮。酒到半酣,正德
帝忽然想起了内监钱宁来,当在豹房的时候,正德帝每夜枕着钱宁的大腿儿睡觉的,真是温软如绵,好不乐意。这时酒
后,不免又忆着钱宁了。江彬见正德帝有些不高兴,便凑趣道:“钱大哥远在京师,不识彬二爷可以代职吗?”正德帝
巴不得江彬有这句话,不禁眉开眼笑地说道:“使得!使得!”当夜便拥了江彬入帏安寝。原来江彬自入豹房,经正德
帝收为义儿,因碍着钱宁,还不曾充过弥子瑕的职役。今日正德帝故意提起钱宁,把来打动江彬。江彬幼年本做过娈童
的,也乐得趁风使舵。讲到江彬的脸儿,胜过钱宁几倍,正德帝早已看上的了。今夜的正德帝居然遂了卫灵公的心愿,
自然快乐到了万分。两人直睡到次晨红日三竿还没有醒来。猛听得门前人声鼎沸,一阵地呼打,就闻得有个男子的怪叫
声和众人的吆喝声。江彬正要唤侍役询问,接着就是天崩地塌的一声响亮,把正德帝也惊醒了。
江彬吃了一惊,待要起身唤亲随去探询,右臂儿被正德帝枕着,恐怕惊动了,只好耐性等待。适巧正德帝也给那响
声惊醒,蒙眬着两眼问:“是什么声音?”江彬还不曾回答,一个家人在幕外探头探脑地张望,似想进来禀报。见里面
没有声息,不敢冒失,只在门外侍候。江彬回头瞧见,喝问道:“你这厮鬼鬼祟祟地干些什么?”吓得那家人慌忙抢上
一步,屈着半膝禀道:“回二爷的话,外面有少年壮士,载了一位美女,说是他妹子,清晨便拥了车儿,硬要推进府中。
小的们去阻挡他,他就不问好歹,也不肯通姓名,竟抡起了拳头逢人便打。小的们敌他不得,将大门闭上了,不知他哪
里来的气力,并大门也推下来了。如今还在府门前厮打,小的不敢专主,特来报知二爷。”江彬听了,正是丈二的和尚
摸不着头脑,忽见正德帝霍地挢起身来,一手揉着眼儿道:“那少年不要是李龙兄妹两个?四儿(江彬行四)可出去探
个明白。”江彬领命,披衣匆匆下榻,随了那家人便走。
到了大厅前,已见家人们纷纷逃了进来,一个黑脸的少年挥起醋钵般的两只拳头雨点似地打将来。江彬见他来势凶
恶,忙站在厅阶上高声叫道:“壮士且住了手,咱这里有话和你讲。”那少年闻得有人呼唤,才止住不打。抬头见厅上
立着一位鲜衣华服的美少年,知道不是常人,就走到阶前唱了个肥喏道:“他们这班贼娘养的,欺俺是单身汉,半句话
也没说得清楚,一哄地上来和俺动手了,不是可恶么?”说着又把拳头扬了扬道:“谁再与俺较量三百合,俺便请他喝
一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