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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艺术形式本身尚未分化,与政治也是难分难解,艺术家、学问家与政治家、外交家常常集于一身,在这个意义上,世家贵族们又可以说“风雅”的主人了。赋诗的“断章取义”在今天的人们看来可能会觉得未免笨拙,这大概也是赋诗不久即衰落的一个属于它自身的原因,但这种活动毕竟是世家大族百年的熏陶和训练所致,其中有些深刻细致的韵味可能还是现代的人们所不易体会到的,而只能从赵文子“吾不复此矣”的感叹略见其陶醉和快乐。
无论如何,赋诗的盛况在昭公年间是急剧地衰落了,在继赵文子主持晋国国政的韩宣子期间,尚有几次赋诗的聚会,其中最后的一次仍是在郑国(昭公16年),郑六卿饯韩宣子于郊而赋诗,此后迄定公4年,只有零星片断的3次赋诗,此后直到左传纪年结束的三十多年间,不再有任何赋诗的记载。
2。 观乐
春秋的音乐听起来究竟如何,究竟美妙到何种程度,我们亦难以得知,只能从孔子在齐听韶乐而“三月不知肉味”略见一斑。然而,音乐的重要性在春秋时代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乐以成礼”,“乐以安德”,“乐以安民”,“先王之乐所以节百事也”。lx
襄公29年,吴国公子季札来中原各国聘问。据说他是吴王寿梦的幼子,因其贤,国人欲立其为王,他固辞不受,并曾因执意逃国而“弃其室而耕”。季札到了鲁国,想观看周朝的舞蹈,聆听周朝的音乐,于是,让乐工给他演唱《周南》、《召南》,他听了之后说∶“真美啊!已经奠定基础了,但还没有完成,然而百姓已经勤劳而不怨恨了。”然后又逐一聆听和评论了《卫风》、《王风》、《郑风》、《齐风》、《秦风》、《魏风》、《唐风》、《陈风》等等,他觉得《卫风》等甚深厚;《王风》有忧思而不恐惧,大概是周室东迁以后的诗歌;《郑风》虽然美,却过于琐碎,百姓不堪忍受,郑国恐怕要先亡;《齐风》有泱泱大国之风,国家前途不可限量;《秦风》宏大,为周室之旧乐;《魏风》飘灵而悠扬,粗犷而又婉转;《唐风》思虑很深;批评《陈风》说∶“国家没有主人,难道能够长久吗?”《桧风》以下,就没有批评了,也许是不屑于批评。
季札又听乐工演唱《小雅》、《大雅》,极为赞叹,而当听完《颂》时,他认为“这已达到顶点了!”,“五声和谐,人音协调,节拍有一定的尺度,乐器有一定的次序,这都是盛德的人所共同具有的啊!”
季札又观看了据说是属于文王时候的两个舞蹈,说“美好啊!但尚有遗憾。”看到跳《大武》舞,他说,“美好啊,周朝兴盛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吧!”看见跳据说是殷商时候的舞蹈时,他说∶“象圣人那样宏大,但还有缺点。”看到跳《大夏》舞时,他说∶“勤劳于民事而不自以为有功,不是夏禹谁能做到呢?”最后看到跳据说是属于虞舜时候的舞乐,他说“功德达到顶点了,真伟大啊!如上天一样无所不覆,如大地一样无所不载,不可能比这再增加了。”于是,季札“叹为观止”,说他不敢再请求观赏其他的音乐了。
季札的评论自然仍带有传统文化所特有的政治化、道德化的意味(或经过传者的润色),但我们却还是可以由此感受到一个热爱并陶醉于音乐的人格,而这个人尚是来自当时华夏文化的边缘地区。季札代表了另一种类型的贵族,他的主要追求和兴味实际已经不在社会政治或外交方面,而是在艺术、节操、友谊等相当具有个人性的方面,他洁身清行,仰高履尚,曾有言∶“富贵之于我,如秋风之过耳”。据说又曾因在往晋国聘问的路上,心许徐国国君归来时赠以宝剑,返回时徐君却已死,于是将宝剑挂于徐君墓旁的树上而去。季札交友的品味亦很高,他在齐国访问时,喜欢晏平仲,在郑国访问时,见到子产,就象见到多年的故交,到卫国,喜欢公子荆、公叔发等人,到晋国,他喜欢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和叔向,这些人皆为当时人物的一时之选。季札的聘问与前述的赋诗礼会相比,已经相当地冲淡了抱有较实际意图的国家外交政策的意味,而是更多地具有了个人会友的色彩,就象其观乐比赋诗更多地具有了纯粹个人审美和欣赏的色彩一样。
3。 有辞
“言”与“辞”在春秋经传中的使用有联系又有区别。它们同为言说,但“辞”比较正式、规范、常载于书面,又常有文彩,是为“文辞”,尤突出所言之“理由’;而“言”则比较宽泛,笼统、多指口头言说,所以用义较宽。此外,我们在这里区别“有辞”与“有言”还有一层特定的意思:我们用“有辞”指直接涉及政治、常为执政者或当事人的言辞;用“有言”则指不直接涉及政治,非执政者或当事人的言辞,其议论不仅与政治有关,也伸展到人生的各个方面。换言之,“有辞”大致相应于“政治理性”,“有言”则大致相应于“舆论空间”。
“有辞”简单说来也就是“有理”,失“辞”就是失“理”。桓公10年,仲向周天子告他的属大夫詹父,周廷判断“詹父有辞”,也就是说“詹父有理”,遂率领周王的军队攻打国。又同年冬,齐军、卫军、郑军前来鲁国在郎地交战,《左传》记载:“我有辞也”,也就是说“我们鲁国有理”。但是,有时这“理”或不知是否成立,不知是否真的言之成理,即使在这样的时候,“有辞”也反映了想讲道理,想给自己或本国的行为寻找理由的意向。另外,即使确有道理,讲说时也还有一个说的方式和技巧的问题,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文”的问题,讲说得好的“辞”才是“文辞”。孔子有一段评论郑国在晋为霸主时攻陈的话最能说明“文辞”的功用,他说∶“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虽然文辞很重要,但更须谨慎,不使它变成狡辩,辞不能离“札”,赵文子说∶“若敬行其礼,道之以文辞,以靖诸侯,兵可以弭。”
春秋社会早期基本上还是一个“有辞”、或者说大致守礼、试图说理的社会,许多事情基本上还是由传统的道理和礼仪,而不是由赤裸裸的武力来决定的。有实力吞并其他小国的大国,宁愿充当维持当时国际秩序的霸主而并不急于扩大自己的版图,战争的规模和手段也受到了某种限制,这与战国时期的情况大不相同。文公14年,晋国赵盾率领诸侯之师八百辆战车,浩浩荡荡地要护送捷回邾国为君,邾国人讲了他们立君的道理∶说齐女生的且年长,赵盾说∶“辞顺而弗从,不祥。”于是就撤军回去了。襄公25年,郑国子产向晋国奉献攻陈的战利品以使晋国默认其攻陈,晋人向子产质问陈国究竟犯了什么罪,郑国为什么侵袭陈国,子产逐一作了回答,赵文子说,“其辞顺,犯顺不祥”,于是就接受了郑国的“献捷”。可见,那时的“辞”还相当有力量,只是到了后来,将欲取之,“何患无辞”时,“辞”的意思也就变了。“辞”就不是道理,而常常只是文饰了。
“辞”作为直接提出的理由,一般是附着于政策和行动,应用于政治、外交和军事的领域,所以和一般的言论不同。春秋时代有很多“有辞”的政治家,而在其最鼎盛的年代中最突出的一位则当推子产。襄公31年,子产辅佐郑伯到晋国,晋侯没有接见他们,子产派人把宾馆的围墙全部拆毁让自己的车马进去,晋国派大夫士文伯来责难子产,子产回答说:郑国尽量搜索国内的财货带来朝会晋国,却尚未见到,现既不敢不经一定的仪式而奉献,又不敢暴露于外而让它们被风吹雨淋而毁坏。从前晋文公做诸侯盟主时自己的宫室低小,接待诸侯的宾馆却修得富丽高大,安排伺侯得井井有条,使“宾至如归”,接见亦有定时。现在晋君的别宫方圆数里,而诸侯宾馆却修得象奴仆住的屋子,接见无时,如还不拆毁城墙放进财物,我们的罪过反而会更大,如能够早点献上财礼,我们愿把围墙修好再走,岂敢害怕辛苦?晋侯听他说得有道理,就以隆重的礼节接见了郑伯并厚予礼物,并开始重筑诸侯之馆。叔向评论说∶辞之不可以废弃就像这样吧!“子产有辞,诸侯赖之,若之何其释辞也?《诗》曰:‘辞之辑矣,民之协矣。辞之绎矣,民之莫矣。’其知之矣。”lxi
此前,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