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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隆头镇,画家们又兵分两路欲沿白河里耶方向找酉水源头,和顺洗车河上觅沈先生描述过的榨油坊和老水车。里耶于我们记忆中的深刻是因了先生在文章中提过它。而帮我们点点解读先生文章的,则是如这镇上敬老院里的老人和一位土家妇女般的湘西人。“里耶”系土家族语,即“拖土”的意思,因土家先民在此由渔猎转向农业耕植而得名,它是白水的出境口,亦是四川和湖南两省四县的水陆要津。是夜我们就宿在了敬老院。院里老人至今还记得经营瓷器的许源茂、刘洪昌两个商号的兴隆和川盐入湘时的沿河码头。
敬老院的老人大多是七十以上的孤寡,有当过船工贩过盐的,也有曾经发过迹或是做过妾的,然而终究无靠了。此座敬老院因经济原因曾几度陷入困境,是一吴姓女子在维持着它。与老人的长谈中我们了解到这位早年守寡的四十来岁的土家女子,与他们共同生活的细节。老小老小,当老人们吵嘴时,瘦弱的她要去把那发脾气的一位牵带到另一老人身边好言好语:为宽慰极度痛苦濒将逝去的老人,她甚至可用自己原本就不多的钱去给他做寿材。她还领着老人们做投圈的游戏,就在山坡那面对白河的一边。晚上我们去了这女子为改善老人生活,在敬老院楼下办的舞厅,门票五毛。次日离去时,画家每人留下一些钱,给老人们买肉吃。告别里耶,我们一行翻越了川湘鄂三省接壤的“如一个桶形,周围数百里,四面陡削悬绝,只有一条小路可以上下”,过去“常为落草大王盘踞,不易攻打”的八面山,且还捎带着住在海拔一千八百多米高山顶的一位好客老农的口信,由一条曾经被日本鬼子攻打了两天才炸开的几乎是垂直的山径下到四川的酉酬。精疲力竭的画家顺着山脚见人就大声吆喝:“龙翠花的舅爷让龙翠花过两天去吃喜酒!”沿途种地的农民都惊讶了。
坐车由山高林密,自古就是土王、官家围猎场地、旧称“五寨”的洗车,顺另一山道前往沈先生笔下的龙山的画家,他们的车在翻越浓雾中的洛塔时炸了一个车胎,车身的侧面是峭壁。洛塔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湖南树的学大寨的典型,如今的荒山已是梯田和茶山,往日的老榨油房和水车已不见踪影。
“酉水是传说中古代藏书洞穴所在地,多是高大宏敞,充满神秘的洞穴。”涉及那湘西“人神错综的悲剧”,即女子在性行为方面受到的极端的压制转成的落洞行为,使我们一行十五人在会聚龙山后,便把寻觅先生散文中提到的“神秘洞穴”安排到了议事日程上。卯洞在酉水上游湖北来凤境内,滩流极险,据说水从山洞中流出,洞长一百多米,下游落差三丈多,在没有水的季节,人可在暗礁林立的山洞里行走。传说中洞内还藏有新石器时代的器物。正值洪峰的到来,一老一小的掌艄水手“人”字形地船头船尾站定,一个把舵,一个撑篙,几个会水且在精神上还存有游侠遗风的画家乘着这条船舷低而平、船头窄窄的像是“洞河船”的小舟,顺着湍急的洪流义无返顾地冲了过去,拐过江中大石山,船在离卯洞二百米处靠了岸,见到了像“吞口”的洞穴。在逆着翻腾河水往回划时,撑篙的弄船人急忙中落了水,湿漉漉的他爬上船来脸已铁青,大家只有死命地揪着峭壁的根根树丫和藤条才使船不至于卷入漩涡。
“想借重桃源上行七百里路酉水流域一个小城小市中几个愚夫俗子,被一件普通人事牵连在一处时,各人应有一份哀乐,为人类‘爱’字作一个恰如其分的说明。”这种说明被《边城》,被《长河》,被《萧萧》,被先生用一个一个的故事轻言细语地讲述着,亦被这吴姓女子和那些曾经也年轻过的老人及所有的湘西人用另一种形式在演绎。那山,那水,那人,那一个个鲜活生命的喜、怒、哀、乐及爱和恨,我们深感自然的张力,也目睹了人性的不断显现在湘西这块神奇的土地上。男欢女爱,丧葬祭祀、宗教神学无一不体现在先生美丽而平实的文字里。又有如此秀美的山川和先生对“生命另一种形式的表现,即人与自然的契合”的纯粹的诗的描写,及“两千年的屈原,正直而不见信,被放逐后驾一叶小舟漂流江上,无望无助的情景”与他的“九歌”。我们好像有点明白了。生命的意义原本就是一个过程,注定了的悲壮,还有近乎宿命的象征,却仍然存有令人悠然神往的境界,和永远属于只有对生命本身的回望。
本想寻觅先生的深刻,只是为尽好地给他的书作插图,然而我们经历得更多的却是一个多月来的理性和非理性地与自己灵魂的碰擦,我们被先生手中这支写过如此多的精美篇章的笔点击着,阵阵的触动缓解了感官上的麻木,因了《沈从文先生笔下的湘西》,不论是在接下来的插图创作过程中,还是别的,它竟成为我们在日后生命极端枯寂时的一种安慰。
试说新语(一)
? 董宇峰
按语 一个新词语诞生,恰如婴儿初出娘胎,知道是男是女了,知道几斤几两了,但是还看不出是丑是俊,是拙是巧,至于长大了会是什么样,更无从看起。一个人的性情、命运从童年到青年、中年、老年都有变数——当然也有不变。一个新词语在流行过程中也会经历近似的变数与不变。即使在同一时间里,不同的人对同一词语的理解和使用也不尽相同,没有任何一本字典、辞典、百科全书能把任何一个词语言说得尽善尽美。一个词语,特别是新词语在时间空间中表现出的这种弹性,说深了关系到语言学、社会学、人类学、文学、历史学等等方面,说浅了不过是与天地间万事万物一样的德性——这又几乎哲学了。这些年社会发展迅速,到处都不断有新词语出炉上市令人目不暇接,研究这些新词语,应该算是哪一门学问的事呢?尚无定论。此篇《试说新语》于是当视为另类,或者可划归“边缘”学科,又或者根本就够不上“研究”的格,只是杂文随笔而已。
克隆 英语clone的汉语音译,意为无性繁殖。因为是科技术语,所以译时选字干干巴巴,了无情趣,却未料此事蕴含无限诗意。想想看,只用一点头皮屑之类的东西就能复制出一位自我!善男信女无不蠢蠢欲动。然而落到实处,又不免麻烦:男人都想把自己克隆成李嘉诚或比尔·盖茨,女人都想把自己克隆成章子怡或林青霞。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又是克隆技术绝对无法胜任的。如果我要看我,照镜子就是啦!幸好现在还只有克隆羊和克隆鱼问世,大家可以期待新奇迹发生,把资本家的钱财和大明星的鸿运克隆到自己身上。
下岗 边防线上,二士兵相互敬礼,上岗的神经绷紧,下岗的满身轻松。如今“下岗”这个军用术语用到社会上,特指让你失去饭碗,变轻松为沉重。每个年代都有被排挤到生活边缘的人群,他们都可以用某个专门词语代指。在阶级斗争年代,有地富反坏“四类分子”,他们在经济上与别人大致平等,但政治上无权。在经济建设年代,则有下岗职工,他们在政治上与别人大致平等,但经济上无权。当年四类分子期待的是被改造好摘掉帽子,如今下岗职工期待的是再就业。虽然,摘了帽的四类分子仍是摘帽四类,再就业的下岗职工仍是再就业的下岗人员。
就业 是“参加工作”的代词,但是已经没有了进入革命队伍的光荣,只有端一只饭碗的实在。我们不再是国家的主人,而只是自己的主人了,有如大梦方醒。不必冒险去解放全人类了,应该可以轻松一些,谁知当自己的主人也不容易。只说就业吧,似乎副科长以上的官都已经有人坐了,到街头擦皮鞋烤羊肉串又受黑白两道欺压。记得“就业工人”曾经一直是特指劳改入狱刑满释放又工作的人,原来一个新词语的流行并不是与历史断开,而只是增加了历史的厚度。
WTO 世界贸易组织的英文缩写。我们就要以一个国家的身份加入进去了,或者说它就要进入到我们这里来,而且不是带来洋枪洋炮,是带来金钱以及类似金钱的种种好处。我们确实是一个勤劳的民族,但我们更确实向往不必那么勤劳就能到手的好处。要买汽车的男人说,快WTO了,等到那时再买吧!要生孩子的女人说,快WTO了,等到那时再生吧!到底WTO有什么好处呢?说不清。说不清的好处只会被想象成无限大。至少它应该让生意做得更公平,对不对?至于贸易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