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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小姐看见我已经奄奄一息,只好死马当成活马治,那两位年轻的医生请来了,还有医生的父亲也是医生,和两护士一同来。他对她说:“我要在蔡小姐的骨头中打个粗洞。”他先在我颈旁靠近锁骨的地方打一针麻醉针,然后护士按着脉,他抓紧我的手臂,开始用仪器钻入我的骨头里。当他抽出来的时候,血像墨那样黑。两个护士轮流压住伤口,血却流了半个小时才停。
医生对李曼小姐说:“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血是黑的,我不用化验就知道血里满了疟原虫。”他又转过来对我说:“蔡小姐,请原谅我这样说,你会死在这间房子里的。”
我只能微声回答:“神是全能的。”他说:“李曼小姐,不用再麻烦什么医生了,给她药就像在火中倒下一杯水,绝对没有用处。”事后,他还是寄来了化验报告。我身上有三种最厉害的疟原虫,而且早已千子百孙的传宗接代了。红血球给它们吃光了,所以血是黑色的。那时大战刚完,许多美国大兵也染上了疟疾,一排排的躺在医院里,没法医治。就在那个时候,几个美国医生终于发明了一种特效药,他们不敢宣布药名,只用一个号码代替,有一个医生打电话给李曼小姐,通知她这个消息,说如果她能找到这种新特效药,也是个最后的办法。他告诉她新药治疗的办法。他告诉她新药的号码,没有药名,因为怕日本人知道。李曼小姐忽然想起,当初她进集中营的时候,一位中国先生曾经留下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给她,请她到美国后写信给他,因为他也想去美国。那时李曼小姐不敢把整张地址留在身边,她就撕成许多小片,分夹在圣经里,现在神帮助她把那些小片都找出来拼全了。她照着号码打电话过去时,果然那位先生亲自听电话。她请他打听一下,什么地方可以买到这种新药。“刚好昨天我有一位朋友从美国回家”他说,“美国政府不许人带现钞出口,但是可以带药品、手表之类的东西。我朋友带了许多药回来转卖,我可以去问他。假使他带了你说的那种药,我再打电话给你。”后来他打电话来说:“有了,我朋友带了一瓶这种药,号码相同,一千粒装。药瓶的说明是吃十粒就可以断根,但我朋友坚持要买就整瓶买。价钱是美金三百五十元,要不要由你,没价好讲。”
李曼小姐祷告,求主预备这笔钱以后,买下了整瓶药。她即刻请那位医生来。医生拿十颗药丸磨成粉,塞进我口中。我已经很久不能吞东西,但这些药粉毕竟让他们灌下去。两天以后,烧退到华氏一百零四度(摄氏40度),医生再回来跟李曼小姐商量:“十颗药丸本来应该断根的,但她的病情特别严重,好不好再灌十颗下去?”他们两同意了,故此第五天又照样来灌进去。那个时候,我已经恢复一点知觉,但是,我还是不能自己吞,还得让他们替我灌下去。几天以后,体温降到华氏一百零二度(摄氏38。9度),我的知觉渐渐恢复,终于知道周围发生的事了,可是还讲不出来,要哭也没有眼泪。你可以想得到,我当时是个什么样子;瘦得皮包骨,可怕极了。我半年连手指都不会动,医生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病状,因此他决定“每天给她三颗药,看看情形如何。”这样一直吃下去,竟然吃了一千颗。这么大的药量,任何人都受不住,何况我那么衰弱。然而我的体温还是徘徊在华氏一百度与一百零一度之间(摄氏37。8-38。3度)
一位女医生姓伍的,住在我们附近,她丈夫是外科医生。她非常和善,一天两次替我做静脉注射,补给营养,因为我不能吃。她本来不信主,但在圣诞节的时候,她向家人宣布说她信主了,因为亲眼看见神怎样将我从坟墓边救回来。有一次她问我:“你知道医生以为你就要断气了。把你家里的人都叫来,他们围住你哭,这回事吗?”我说我毫不知情。她说那时我唯一有生命的表现就是肩头动了一下。“像你那样的情况,居然到今天还活着,因此我告诉家里的人,我们母子决定跟从这位活神。”
然后她请求我:“让我丈夫代替我为你打针好吗?给他一个机会看见真神的存在,我要他也相信主耶稣基督。”“不好。”我转过来求她;“像我这样虚弱的情形,还是你替我打针好些。”她一直要求我,圣灵也在我心里催逼我,虽然不信主,他却是个非常慈心的好人,他每天替打针,等到我头脑清醒了些,就向他传讲主耶稣。一天,他提议用一个新方法,也许可以医好我,他问我愿不愿意试试。我说只要对我有帮助,我什么都愿意试。因此,他每天给我注射三针不同抗疟疾的药,然后他改用治麻疯、梅毒、蛇毒的药替我注射,还另吃三种药。“医生,我没有这些病呀!”我向他说。他解释说因为我体内充满了毒素,所以要以毒攻毒。神再一次帮助我这个脆弱的身体,受得住这些针药。最后,我又病得不能吃了,一天天与病魔挣扎,软弱得像块烂布。啊!我多么希望能够好起来。后来,我又开始反应,一天到晚口上吐,身子好像变成了喷水池。好心的伍医生坐在我床边,拿着一块苏打饼干劝我:“就吃半块,吐出来不要紧,你吃下去了总有些留在里面。”我根本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呕吐。外面正下着大雨。“蔡小姐!”他说,“今天我到你这里来的时候,在路上学到一个功课。我看见一座盖了一半的房子,大雨来了,工程一定要停下来,等雨停了再盖。我想我们也应当学造房子的办法,停止注射,等你好了些再重新来过。”
真是好像皇恩大赦!我就这样一点点地逐渐进步,像蜗牛爬那样慢慢一步步前进,不久可以吃东西了。最后烧退了,我的皮肤变成了土黄色。又经过许多个月,我才暂时脱离了危险。
十六年之久,我的病情绝少改变,也没有什么希望会变好。结果神奇妙的改变了我。李曼小姐在一九四七年八月写给她妹妹的家书中提到这件事:“我几乎不相信这是个真的,可是我们亲眼看见蔡素娟一天天恢复了生命与活动。我们只有惊异低头,感谢那特行奇事的神。当她的剧痛逐渐减少,骨头上再长回肌肉,动作也就也变得灵活时,我们才明白主在这么多年间,一直奇妙地保守了她的身、心、灵。那侵入骨里致使她衰弱的疟原虫,已在减少中,可怕的疟原虫一减少,她就增加体重。耶和华在他丰盛的慈爱与怜悯中,好像在补还‘蝗虫那些年所吃的。(珥2:25)’她躺在床上,一点也看不出比病以前老些。请你们也转告友人为她祷告,求主照祂的美旨使用这康复的生命。不但她这样信靠,我们这些与她同受痛苦、同心祷告这么多年的人也同样信靠;但愿每时刻,我们都能分毫不差地遵照主的旨意,被主使用。”
第九章 离别
战争又蔓延到上海来了,而且这次情形更糟。上次日本人的侵略虽然可怕,那还是外来威胁,可是这次是内战,其危险性就更加大。中国人都心内惶惶,我们也被考虑别离中国到美国。朋友们有办法的,大多数都逃掉了,李曼小姐也订了好几次去美国的船票,但每次都因我的健康情形太差而取消。我久病衰弱,旅行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干妈,你走吧!”我对她说;“记得日本人把你送进集中营的事吗?现在政局改变,可能又会发生同样的情形,还可能更厉害呢!我是中国人,无论如何总比较有办法。“不行!”她非常坚决地说;“我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一天,有人来敲门。一个英俊果敢的青年说要见我。他随即冲了进来说:“我是负有特别使命来的,我们要你加入我们这一行。”“你没有看见我又老又瘦又病吗?”我回答,“加入什么一行也无用呀!”他抽出一大叠的书报杂志来,“这不是你的名字?”推到我面前来指给我看。那些文章,都是我以前写的。“我们要你留在这里,替我们一行写作。我会再来看你。”
他走了,可是第二天,另外一个人来了,作同样的要求。第三天又换了一个。我把这件事通知亲友们,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赶快走吧,到李曼家。我们宁愿看你掉在海里,也不愿你落在人手中。”
我迫切地祷告,求神给我智慧,我想,我一个人不要紧,但我不愿留在这儿危害我的亲友们。于是我跟李曼小姐商量,好不好先去美国领事馆申请护照,然后才去订船票,一个朋友有一架豪华轿车,愿意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