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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夏,青阳久未还,王将择使往促,贞毓以翰林孔目周官对。都督郑胤元曰:「吉翔晨夕在侧,假他事出之外,庶有济。」王乃令吉翔奉使祭先王及王太后陵于梧州、南宁,而遣周官诣定国。吉翔在道,微知青阳密敕事,遣人至定国营侦之。主事刘议新者,道遇吉翔,意其必预谋也,告以两使赍敕状。吉翔惊骇,启报可望。可望大怒,并疑吉翔预谋,遣其将郑国赴南宁逮之。会镌、士瑞及李元开以王亲试,极、縯、东旦及御史林锺以久次,皆予美官。天寿及吉翔弟都督雄飞忌甚,与其党郭璘方谋陷之。而锺、縯、极、镌、士瑞亦知事泄,仓皇劾吉翔、天寿表里为奸。王见事急,即下廷臣议罪。天寿惧,与雄飞驰贵阳,告可望。
初,青阳还至南宁,为守将常荣所留,密遣亲信刘吉告之王。王喜,改青阳给事中,谕贞毓再撰敕,铸「屏翰亲臣」金印,令吉还付青阳。至廉州,周官与青阳遇,偕至高州赐定国,定国拜受命。
而是时郑国已械吉翔至安龙,与诸臣面质。贞毓谢不知,国怒,因挟贞毓直入王所居文华殿,迫胁王,索主谋者。王惧,不敢正言,谓必外人假敕宝为之。国遂努目出,与天寿至朝房,械贞毓并胤元、锺、縯、乾昌、元开、极、镌、士瑞、东旦及太仆少卿赵赓禹,御史周允吉、硃议篸,员外郎任斗墟,主事易士佳系私室。又入宫擒福禄、为国而出。其党冷孟銋、蒲缨、宋德亮、硃企鋘等迫王速具主名,王悲愤而退。翊日,国等严刑拷掠,独贞毓以大臣免。众不胜楚,大呼二祖列宗,且大骂。时日已暮,风雷忽震烈。縯厉声曰:「今日縯等直承此狱,稍见臣子报国苦衷。」由是众皆自承。国又问曰:「主上知否?」縯大声曰:「未经奏明。」乃复收系,以欺君误国盗宝矫诏为罪,报可望。可望请王亲裁,王不胜愤,下廷议。吏部侍郎张佐辰及缨、德亮、孟銋、企鋘、蒋御曦等谓国曰:「此辈尽当处死。傥留一人,将为后患。」于是御曦执笔,佐辰拟旨,以镌、福禄、为国为首罪,凌迟,余为从罪,斩。王以贞毓大臣,言于可望罪绞。吉翔以福禄等内侍,谓王后知情,将废之,令主事萧尹历陈古废后事。后泣诉于王,乃已。诸人就刑,神色不变,各赋诗大骂而死。其家人合瘗于安龙北关之马场。已而青阳逮至,亦被杀,独官走免。时顺治十一年三月也。
居二载,定国竟奉前敕护王入云南。乃赠贞毓少师、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赐祭,谥文忠,廕子锦衣,世千户,余赠恤有差。已,建庙于马场,勒碑大书「十八先生成仁处」以旌其忠。
定国既奉王居滇,即捕吉翔及其家人,令部将靳统武收系,将杀之。吉翔日媚统武,定国客诣统武,吉翔复媚之。因相与誉吉翔于定国,而微为辨冤。定国召吉翔,吉翔入谒,即叩头言:「王再造功,千古无两。吉翔幸望见颜色,死且不朽,他是非,何足辨也。」定国乃大喜。吉翔因日谄定国客,令说定国荐己入内阁,遂与定国客蟠结,尽握中外权,天寿亦复用事。后从王入缅甸,天寿先死,吉翔为缅人所杀。
高勣,字无功,绍兴人。事永明王,历官光禄少卿。马吉翔、庞天寿构杀吴贞毓等,李定国奉王至云南,捕吉翔将杀之。已,为其所谀,遂免死,且荐入阁,遂得尽握中外权,而天寿亦用事。定国与刘文秀时诣二人家,定国时封晋王,文秀蜀王也。勣与御史邬昌期患之,合疏言二人功高望重,不当往来权佞之门,恐滋奸弊,复蹈秦王故辙。疏上,二王遂不入朝。吉翔激王怒,命各杖一百五十,除名。定国客金维新走告定国曰:「勣等诚有罪,但不可有杀谏官名。」定国即偕文秀入救,乃复官。
及定国败孙可望兵,自以为无他患,武备尽弛。勣与郎官金简进谏曰:「今内难虽除,外忧方大。伺我者顿刃待两虎之毙,而我酣歌漏舟之中,熟寝爇薪之上,能旦夕安耶?二王老于兵事,胡泄泄如死。」定国诉之王前,颇激。王拟杖二臣以解之,朝士多争不可,移时未能决。而三路败书至,定国始逡巡引谢,二臣获免。简,字万藏,勣乡人。后王入缅甸,二人扈行,并死之。
有李如月者,东莞人,官御史。王驻安龙时,孙可望获叛将陈邦传父子,去其皮,传尸至安龙。如月劾可望不请旨,擅杀勋镇,罪同莽、操,而请加邦传恶谥,以惩不忠。王知可望必怒,留其疏。召如月入,谕以谥本褒忠,无恶谥理。小臣妄言乱制,杖四十,除名,意将解可望。而可望大怒,遣人至王所,执如月至朝门外,抑使跪。如月向阙叩头,大呼太祖高皇帝,极口大骂。其人遂剔其皮,断手足及首,实草皮内纫之,悬于通衢。
又有任国玺者,官行人。顺治十五年,永明王将出奔,国玺独请死守。章下廷议,李定国等言:「行人议是。但前途尚宽,暂移跸,卷土重来,再图恢复,未晚也。」乃扈王入缅甸。缅俗以中秋日大会群蛮,令黔国公沐天波偕诸酋椎髻跣足,以臣礼见。天波不得已从之,归泣告众曰:「我所以屈辱者,惧惊忧主上耳。否则彼将无状,我罪益大。」国玺与礼部侍郎杨在抗疏劾之。
时庞天寿已死,李国泰代掌司礼监印,吉翔复与表里为奸。国玺集宋末大臣贤奸事为一书,进之王,吉翔深恨之。王览止一日,国泰即窃去。国玺寻进御史,疏论时事三不可解,中言祸急然眉,当思出险。吉翔不悦,即令国玺献出险策。国玺忿然曰:「时事至此,犹抑言官使不言耶!」
时缅甸弟弑兄自立,欲尽杀文武诸臣,遣人来言曰:「蛮俗贵诅盟,请与天朝诸公饮咒水。」吉翔、国泰邀诸臣尽往。至则以兵围之,令诸臣以次出外,出辄杀之,凡杀四十二人。国玺及在、天波、吉翔、国泰、华亭侯王维恭、绥宁伯蒲缨、都督马雄飞、吏部侍郎邓士廉等皆预焉。惟都督同知邓凯以伤足不行,获免。时顺冶十八年七月也。自是由榔左右无人。至十二月,缅人遂送之出境,事具国史。
初,由榔之走缅甸也,昆明诸生薛大观叹息曰:「不能背城战,君臣同死社稷,顾欲走蛮邦以苟活,不重可羞耶!」顾子之翰曰:「吾不惜七尺躯,为天下明大义,汝其勉之!」之翰曰:「大人死忠,儿当死孝。」大观曰:「汝有母在。」时其母适在旁,顾之翰妻曰:「彼父子能死忠孝,吾两人独不能死节义耶?」其侍女方抱幼子,问曰:「主人皆死,何以处我?」大观曰:「尔能死,甚善。」于是五人偕赴城北黑龙潭死。次日,诸尸相牵浮水上,幼子在侍女怀中,两手坚抱如故。大观次女已适人,避兵山中,相去数十里,亦同日赴火死。
有那嵩者,沅江土官也。世为知府。嵩嗣职,循法无过。王走缅甸,过沅江,嵩与子焘迎谒,供奉甚谨,设宴皆金银器。宴毕,悉以献,曰:「此行上供者少,聊以佐缺乏耳。」后李定国号召诸土司兵,嵩即起兵应之。已而城破,登楼自焚,阖家皆死,其士民亦多巷战死。
赞曰:明自神宗而后,浸微浸灭,不可复振。揆厥所由,国是纷呶,朝端水火,宁坐视社稷之沦胥,而不能破除门户之角立。故至桂林播越,旦夕不支,而吴、楚之树党相倾,犹仍南都翻案之故态也。颠覆之端,有自来矣,于当时任事诸臣何责哉。
【列传第一百六十八何腾蛟(章旷·傅作霖)·瞿式耜(汪皞等)】
何腾蛟,字云从,贵州黎平卫人。天启元年举于乡。崇祯中授南阳知县。地四达,贼出没其间,数被挫去。已,从巡抚陈必谦破贼安皋山,斩首四百余级,又讨平土寇,益知名。迁兵部主事,进员外郎,出为怀来兵备佥事,调口北道。才谞精敏,所在见称。遭母忧,巡抚刘永祚荐其贤,乞夺情任事。腾蛟不可,固辞归。服除,起淮徐兵备佥事。讨平土寇,部内宴然。
十六年冬,拜右佥都御史,代王聚奎巡抚湖广。时湖北地尽失,止存武昌,屯左良玉大军,军横甚。腾蛟与良玉交欢,得相安。明年春,遣将惠登相、毛宪文复德安、随州。
五月,福王立。诏至,良玉驻汉阳,其部下有异议,不欲开读。腾蛟曰:「社稷安危,系此一举。倘不奉诏,吾以死殉之。」抵良玉所,而良玉已听正纪卢鼎言,开读如礼。正纪者,良玉所置官名也。八月,福王命加腾蛟兵部右侍郎,兼抚湖南,代李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