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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希腊虽则声名盖世,但地方极小;看它分割的琐碎。你们会觉得它更小。一面是海,一面是主脉和横的支脉,把全境割成许多界限分明,内外隔离的区域;例如塞萨利,培奥提,阿哥利特,美西尼阿,雷科尼阿,还有一切岛屿。在野蛮时代,海洋是天险,连绵的山脉也是便于守卫的屏障。因此希腊的土著能不受外族征服,互相毗连,各自独立的小邦得以保存。荷马曾经提到三十个左右的国名:后来殖民地次第建立,逐渐加多,小邦一共有好几百。在现代人眼中,希腊的一邦只是一个极小的模型。阿哥利待只有八至十英里长,四五英里宽:雷科尼阿也与此相仿;阿开雅只在傍海的山腰里占据一条狭长的土地。整个阿提卡区域还不及我们最小的州的一半,科林斯,西希翁尼,美加拉的领土只等于一个市郊,普通一个邦,尤其在岛上和殖民地上,不过是一个镇,带上一片海滩或者几所农庄。在卫城上可以望见邻邦的卫城或山脉,在一个如此狭小的区域之内。一切都清清楚楚映在脑子里;国家的观念不象我们心目中的抽象,渺茫,无边无际;它是感宫所能接触的,和地理上的国家混在一起的;两者都轮廓分明,印在公民的头脑中。他一想到雅典,科林斯,阿哥斯或斯巴达,就想到那个地方的山谷的凹凸,城镇的形状。他既熟悉一邦的疆界,也认识一邦的公民;而政治范围的狭小,和地形一样先给人一个大小适中,界线确定的模型,作为他一切思想活动的范围。
关于这一点,可以考察他们的宗教。他们并不意识到宇宙无穷,并不觉得一个世代,一个民族,一切有限的生物,不管如何巨大,在宇宙中只是一刹那和一小点。时间并没在他们前面树起亿万年的金字塔,象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使我们渺小的生命相形之下只是一个蚁穴,一撮沙土。他们不象印度人,埃及人,闪米人,日耳曼人那样挂念永无休止的轮回,坟墓中的静寂与永恒的睡眠;他们不想到没有形状的无底深渊,其中冒出来的生物不过是一阵水汽;也不想到独一无二,包罗万有,威力无边的上帝,自然界所有的力量都桌印在他身上,而夭和地在他只是一个帐幕和一个台阶1他们也没有虔诚的心情,在万物之中和万物之外发现那个庄严的,神秘的.无形的威力。希腊人思想太明确,建立在大小的尺度之上。”包罗万有”的观念接触不到他们,至多只接触到一半;他们不奉之为神,更不视之为人;这个观念在他们的宗教中并不凸出,他们把它叫做摩阿雷,或者埃萨,I或者埃玛尔曼纳,换句话说是每个人的命运。那是固定的;没有一个生物,人也好,神明也好,能逃避命中注定的事故。其实这是一”条抽象的真理:荷马把摩阿雷说成女神也是出于虚构。在富于诗意的词藻之下,好比在明净的水中,映现出事实的不可分解的联系,不可毁灭的界限。我们的科学也承认这种联系和界限,希腊人对于命运的观念,不过等于我们现代人对于规律的观念。享有必至,理有固然:这是我们用公式说出来的,而他们是凭猜想预感到的。
他们发展这个观念,目的是要把加在万物身上的限制再加强一下。他们把推动命运和分配命运的那股隐藏的力造成一个内美西斯,专门打击骄做的人,抑制一切过分的亭。神示的重要箴言中有一句是“勿过度”。全盛时代的一切诗人与思想家的忠告不外乎勿存奢望,忌全福,勿陶醉,守节度。他们看事情最清楚,理性完全出于自发,这些都非其他民族可比。他们开始思考,想理解世界的时候,就按照自己心中的形象去理解。他们认为宇宙是一种秩序,一种和谐,是万物的美妙而有规则的安排,而万物又是变化无穷,生生不灭的东西。后来斯多噶派把宇宙比做一个由最完善的法律统治的大城市。希腊人的世界上下容许有巨大无边,渺渺茫茫的神明,也不容许有专制暴虐,吞噬生灵的神明。能设想这样一个世界的心灵当然健全,平衡,不会感到宗教的迷惘。他们的神明不久就变了凡人:神有父母,有子女,有家谱,有历史,有衣服,有富殿,有一个和我们差不多的身体,有痛苦,会受伤。最高级的神,连宙斯在内,都看到自己登位的经过,也许有一天还会看到自己下台。阿喀琉斯的盾牌上画着一队兵,“由阿利斯和雅典娜率领,两个神都是金身,穿着金甲,美丽,高大,正好配合神的身分;因为人比他们小。”的确,除了大小,神与人几乎没有分别。《奥德赛》中好几次讲到,于里斯或泰雷马卡斯突然遇见一个又高又美的人,就问他是不是神。——与人如此相近的神明决不会使造出神明的人精神骚乱;荷马还任意支配他们呢;他动不动请出雅典娜来当小差使,不是给于里斯指点阿西诺阿斯的住处,便是代他注意铁饼落在哪里。这位神学家式的诗人在他的天国中漫游,自由和平静的心境活象游戏时的儿童。我们看着他嘻嘻哈哈,乐不可支,例如他讲到阿利斯和阿弗罗代提'等于罗马人的维纳斯'的私情被撞见的时候,阿波罗打趣赫美斯,问他是否愿意处在阿利斯的地位,赫美斯回答说:“噢,伟大的弓箭手阿波罗,那真是谢天谢地,求之不得呢;但愿我被搂抱得更紧,但愿所有的男女神明都看见,但愿我能够在金发的阿弗罗代提身边。”你们不妨念一念关于阿弗罗代提委身于安开西斯的颂歌,尤其是对赫美斯的颂歇:他生下来就会发明,偷窃,扯谎,跟希腊人一样,但风趣到极点;可见诗人的叙述很象雕塑家随心所欲的游戏。阿里斯托芬在《蛙》与《云》两出喜剧中间把赫刺克勒斯和巴古斯表现得更轻佻。这些观念发展下去,便出现庞贝依的带有装饰意味的神,吕西安的隽永与诙谐的文字,而作为神仙洞府的奥林泼斯山也变做娱乐场所,搬到室内与舞台上来了。与人如此接近的神明,不久变为人的伙伴,后来又变为人的玩具。总之,希腊人的头脑那么明确,为了配合自己的理解力,使神没有一点儿无穷与神秘的意味;他知道神是自己造出来的,他以自己编的神话为游戏。
他们在实际生活中同样不知敬畏。希腊人不能象罗马人服从一个大的单位,隶属于一个只能想象而不能眼见的广大的国家。他的团体不超出一国即一城的形式。殖民地完全自主,祖国只派去一个祭司:殖民地对祖国的感情象子女之于父母:但隶属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