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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越战争秘录 作者:金辉、张惠生、张卫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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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手,他听到了锯木头的声音。
  他看到了手背缠了一圈一圈的纱布,象冬天缠着稻草绳的小树。
  “一根小树五根杈,每根杈上盖片瓦。”他的童音:“手!”
  现在这五根杈没了,只剩下一根树杆。
  “十兄弟,分两班,团结紧,能胜天。”新兵的声音:“手!”
  现在这左边的一个班的兄弟失落了。
  当这么长时间的兵,连敌人的一根毫毛还没碰,自己的手倒丢了一只,这辈子可怎么办哪!他那断臂疼痛难忍,他见什么都想摔,见什么都不舒服,做梦也梦见小鬼子讥笑他。他冲到阵地上去扫射,我的手丢在阵地上,我要让你们的命丢在那儿。撂倒你们几个心里才会好受些。
  他成为收复老山以来,第一个带着断臂重返战场杀敌的残疾士兵。
  他要当杀手,谁尝过断臂的滋味,到了这步就想到了,一只胳膊没了,也许就毁了一生,他不能不发泄,不亲手毁几个小鬼子,这魂就寻找不回来。
  他成了狙击手。
  他选好了射击位置,是在猫耳洞左前方50米的石缝里,很隐蔽,一连趴了两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机会到了,下午3点45分,四个敌人从一个洞里出来,距这里不到200米,那四人都慌慌张张地往洞里张望,是那里有什么意外?可能是蛇,洞里有蛇,我的宝贝蛇。你帮了我的忙。蛇也有灵性,只要能把敌人干掉,哪怕是一辈子不打蛇呢。
  他想使枪更稳一些,不禁伸左手去挟,伸出的只是骨头棒子。他身子有些抖,还在瞄,四个人,就先打那直对着这面站在那儿不动的那个。
  清脆的一声,好悠扬。
  “打了上!打上了!”班副举着望远镜。
  剩下的三个敌人拼命往洞里钻,看来也顾不得洞里的蛇了,枪与蛇,还是手中的枪厉害。
  他对准洞口又是一枪,一个家伙捂着大腿摔在洞口,七滚八爬进了洞。
  不行,打死一个太少,还应该替新兵朱永明打死一个,不,再打死俩,朱永明是掉了俩胳膊的。
  以后,他爬了十几个来回,在射击位置上呆了几天半天,可敌人被打怕了,不敢再伸头。
  天渐渐黑了,他准备下来,他真不相信这个时候会看到两个敌人。
  他要先打那个洞边的,洞口还有个坎,另一个人钻洞时还有个迈腿的机会,利用这个机会再打第二枪,你们二位,咱全承包了。
  “叭”的一枪,他不管打上没有,马上把枪瞄向洞口,敌人的动作没有他转移枪口的速度快,他又是轻轻一扣板机,这下他看得很清,敌人晃了一下,栽倒在洞口。
  当天晚上越军又报复了,炮猛打了半个小时,零散的炮一直打了一晚上,他在猫耳洞内很安然。
  57。枪弹打在小腹下大腿根处,心同时受到伤害
  战火能给人的任何部件留下纪念,那些稀里古怪的伤,会给伤员留下稀里古怪地烦恼。
  一个年青小伙子什么地方也没有伤着,一颗子弹飞来偏偏只打坏了他的阴茎。
  还有个战士的睾丸被炸得烂呼呼的,在师医院抢救时他很清楚,什么都能听见,总问“还在不在?”医生不能随便给伤员说真实情况。
  当时是有一个睾丸炸坏了,另一个还有希望,再不处理就严重了,就将他转到野战医疗所,那里可以用显微镜做手术。第二天部队来人看望这个士兵,医生在向部队同志介绍情况时,这个兵听到了这样几句话:“你们XX医院不负责任,打坏了睾丸也不处理就送来了,两个都没处理,血呼呼的。”
  后来XX医院专门去人解释了一下情况。但当时这个士兵是气坏了,想的很多,这算是什么事啊,以后还能出门吗?还能见人吗?打了一仗就跟太监似的了,还怎么添,人家断了妥的有人要,太监谁要?弹片什么地方不能炸,偏要让人断子绝孙?
  医生后来告诉他,有一个睾丸恢复的还不错,还有希望。
  他的希望寄托在那个睾丸上,人说独头蒜更辣,他守着这个盼头。
  周鸿斌伤的是双眼,他是工兵,排雷时炸的,12月3号上午8点多,他弯着腰排雷,来了部队拍录相的,拍了他很多多镜头。拍完录相,他在四连那儿继续排雷,既然干,就得干好,那儿有个坡,他用了探雷针,没事,想整平一点,就平着铲,正好就铲在雷上,炸了,他是弯着腰的,整个面部毁了,眼珠粘到了额上面。
  拍录像的那几个人也跑了过来,安慰他:“没事,回来看录相。”
  他再也看不到录相了。
  医生也总是安慰他:“还可能恢复些视力呢。”后来他明白了,这些只是安慰,眼睛失明了,心也碎了,谁劝他就打谁。有一天他出走了,人们追他,他悲哀地喊着:“你们别逼我了!”
  医院派汽车去追他,协理员看看没办法,只好骗他:“你要走,我们拿汽车送你到车站!”
  等到一迈上汽车门, 立即调转车头往医院开。 他挣扎着要往车外扑,喊着:“你们骗了我!”
  值得安慰的是他未婚妻盛翠娥,见他眼瞎了,脸上炸得不成样子,心伤更难平复,当是就提出要和他结婚,就在医院结。
  他觉得挺对不住她。他原来的脸是很白净的,现在满脸还有脖子都炸出成片的黑点。他自己看不到,问过很多人,都说没有,还挺白净的呢。
  当我们采访他时,他就问我们:“你看我脸上是不是全是黑点了?他们全都骗我,你们是上面来的,你们不骗人的,告诉我吧!”
  我们跟他怎么说啊, 我们也得骗他, 只不过要骗得真点,艺术点,于是说:“是有些黑点,但主要在脖子下,你收着下巴时,看不大出来的。”
  他相信了,而且后来就总收着下巴。
  他们心灵上的伤口,不光是和负伤的部位留下的伤残有关,更多的是他们总把付出的这种代价和换取的战斗成果联系起来。他们在思索,在内心掂量着自己、负伤的社会价值。
  老兵雷自华上阵地刚刚十九天,在查线中把一只眼睛炸瞎了,以后就是在医院中,听到前沿阵地战斗的消息,就觉得自己窝囊,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十九天,在阵地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往后方转伤口员时,他好歹不走,抬也不走,终于在春节前他重返阵地,在这个时候,他的眼治不好,心里的伤口却好多了。
  还有几个伤员是在阵地解手时触雷的。
  小王是一个。他的情绪坏透了。
  “完了,我算完了,人家都光光彩彩负伤,唯有我这伤就不出口。”
  护士们说得何等好听:“小伙子,抬起头来,怎么无脸见人,要不是那帮王八蛋们挑衅,谁他妈的吃饱没事干了,专来这布满地雷的老山拉大便!有胆量在这雷山解手就是英雄。蹲卫生间抽水马桶是没危险,可咱当兵的没那福分。军人天在就是与死神们打交道的料,要不,光荣在哪?自豪在哪?可爱在哪?”
  是的,小王,你应该抬起头来。
  58。沉重的男儿泪
  医院门外有个电影院,刘鲲鹏架着双拐,沉重地挪动着仅剩下的一条腿,他旁边走的也是一条腿的伤员,两人合起来走两条腿。
  有瓜子皮从旁边飘过来,落在刘鲲鹏头上。
  一片两片三片。
  刘鲲鹏停住了。他看到了那个吐瓜子皮的青年,没戴帽子,头发挺长。
  “清注意点!”
  “没看到!”那小伙子头一仰。
  四片五片又六片。
  “讲理不讲?”
  那小伙子并不正眼看他一下。刘鲲鹏不仅是只有一条腿,那脸上就更不讨人喜欢,那是一张被炸坏了而又重新用针线缝在一起的脸,一共缝了几十针,鼻子是豁开的,用针张缝上了,嘴也是炸裂的,用针线缝上了,脸蛋那块肉也炸毁了,也是硬缝起的,于是就满是伤疤,还有针腿。
  “他看不起咱,可也不能这么欺负咱哪!”
  咯达咯达咯达,伤员兄弟们,过来了。
  那小伙子先下手为强,把刘鲲鹏的拐杖劈手夺了过来,顺一推,刘鲲鹏倒在了地上,这边的伤员们一过来,那人把拐杖一扔,拔腿就跑。
  刘鲲鹏那截断腿碰在地上,断茬处立刻碰坏了,血浸了出来,疼得在地上打滚。
  “追啊!”伤口员们愤怒了。尽是一条腿,走不快,只有徐永生没烧伤,有两条腿,可他偏穿着一双拖鞋。
  截下了一辆自行车,一条腿这时候竟能骑自行车。又截住了一辆小汽车,追啊,眼看到那瓜子皮青年进了楼里,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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