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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唔?”了一声。
赵凤昌:“康梁认为,甲午战争的失败,意味着李鸿章……”
他顿了顿,看一眼张之洞,继续说:“意味着李鸿章以洋务强国的路子根本走不通,要想兴邦强国,只有维新变法!”
辜鸿铭忍不住插言道:“荒谬已极!我大清从国体到典章制度,都是那样优雅完美,有什么可变的?”
赵凤昌:“可是听说太后老佛爷也赞同康梁的观点,还将皇上找去商量过!”
辜鸿铭大声说:“讹传,绝对是讹传!以皇太后的高贵和智慧,她绝不会赞同这种政治赌徒的观点!”
“鸿铭此言太过偏激!”张之洞拿起手边茶几上的一迭报纸,“这是康梁办的《时务报》,他们每期都给我寄来。我看上面的文章,都是识见正大,议论切要,看不出什么政治赌徒的迹象来!”
辜鸿铭:“据我所知,康有为人品卑劣。他的《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正如翁同龢所言,窜乱六经,虚妄荒诞,只不过是一野狐禅而已!至于这些文章——”
他指着那迭报纸,“我也看过。与大人的看法恰恰相反,我从中嗅到的是投机、野心、冒险和破坏,充满了法国暴乱的雅各宾主义气息!”
张之洞生气地说:“鸿铭你不要卖弄你的西学知识了!雅各宾党仍一群无国无君的宵小之徒,怎能和康梁的爱国情怀相提并论?”
辜鸿铭梗着脖子道:“说到爱国,我愿把约翰逊博士的一句名言翻译给大人:‘爱国主义是恶棍的最后避难所’,换言之,假爱国主义的旗号,恶棍们就可以卑鄙无忌了!”
张之洞大怒,指着他呵斥道:“你根本不懂中国政治,却在这里一派胡言!”
辜鸿铭站起来说:“既然大人认为我是一派胡言,汤生多说无益,先行告退!”
朝张之洞一揖,竟自出去了,扔下个张之洞气得胸膛鼓鼓。
赵凤昌赶紧打圆场说:“这个辜鸿铭,倔脾气一上来,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不过他为维护自己的观点,直言犯上,也确实难得。”
张之洞长吁一口气道:“他哪里有什么自己的观点?不过喜欢抬扛而已!在我这里耍耍文人脾气还可以,拿到官场上要吃大亏的!拿去搞政治,更会误国误民!”
几句话说得赵凤昌等连连点头。
张之洞接着说:“做大事者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其实我也不喜欢康有为的为人,他的《孔子改制考》我甚至是深恶痛绝。但他维新变法的主张却是深获我意。刚才竹君不是说,连皇太后也赞同变法吗?李鸿章失势,留下一大片空白;新学汹汹,这时候,惟有顺应潮流,才能领导潮流啊!”
赵凤昌由衷地称赞说:“大人深思远虑,实在令人叹服!”
一个仆人走进来,双手呈上一张拜帖,“禀大人,一个叫梁启超的求见。”
张之洞诧异地问:“梁启超?这么巧?我正欲结交,他就来了!”他指着那拜帖,有几分得意地对赵凤昌等,“你们看,他还自称是老夫的学生哩!”
赵凤昌也兴奋地说:“他们这是承认大人为新学的领袖了!”
张之洞倏忽站起,高声道:“大开中门,鸣炮迎接!”
赵凤昌迟疑一下,劝道:“梁启超一介布衣,礼节太隆重,于体制不合,传到外头也不大好!”
张之洞想了想,说:“那好罢,炮就不鸣了,大开中门,迎接梁启超!”
湖广总督府高大厚重的中门訇然洞开!
迎着耀眼的阳光,张之洞率领部属,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
五
客舍,一壶老酒,几碟小菜摆于炕桌之上。
袁世凯与一位长衫上沾满油迹姓温的文人相对而坐。
第十四章 挺经(七)
那个文人看样子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却谈兴正浓,“……不是温某夸口,温某虽然毫不知兵,但剽窃成书,正是温某之所长,著书秘诀无非两点。首先,搜罗外国兵书译本,采辑精华,供我使用;其次,编辑练兵时所有公牍函件及营规示谕,充为材料。前者为理论,后者为事实。只须略加点染,便可成书,他人览之,洋洋大文章也,何患不驾孙吴而轶司马乎?”
袁世凯听得茅塞顿开,心里高兴,脸却沉下来说:“我袁世凯向你请教著述,乃是名山千秋之业,你却将一些穷酸秀才考试留抄袭挟带,偷鸡摸狗下三烂主意告我,真不知羞耻!算了,你的办法我是断不会用的,你走吧!”
那姓温的一听,又羞又臊,赶紧将杯里的残酒一口干了,道声“惭愧”,灰溜溜走了。
客舍,依然是一壶老酒,几碟小菜。
这次是袁世凯给一位姓汪的文人讲述著书之法。
“著书之法,无非两点,第一,遍阅古今中外兵书,取其精华;第二,编辑练兵时一切公牍函件及营规示谕,充为材料。前者为理论,后者为事实,再以我多年练兵之体会贯穿点染之,一本藏之名山之作即可问世!”
姓汪的文人听得连连点头,“袁大人所言条理清楚,于著述之事阅历颇深,汪某深为佩服。”
袁世凯:“我虽深知著书之法,却苦于没有时间,因此只好请你来代笔,书成之日,必有重谢。”
姓汪的文人:“汪某愿竭驽钝,为大人效力。”
客舍,姓汪的文人写完了书稿的最后一个字,从堆满兵书的炕桌上抬起头时,已是枯瘦如鬼,整个人变了形。
袁世凯从炕头包裹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
姓汪的文人不满地说:“我日夜著书,案牍劳作这么长时间,大人就用五十两银子打发我,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袁世凯怒道:“这本兵书全是根据我的识见写成,偶尔抄摘他人兵书,也是在我指点之下,你不过是一名抄写而已,给你五十两银子,已是厚待你了,你也不瞧瞧自己是否真值这么多银子?”
姓汪的文人不敢再说话,将五十两银子塞进怀里,跌跌撞撞走了。
书房,荣禄慢慢翻动着《治兵管见》,对垂手伫立在跟前的袁世凯说:“你这本兵书我仔细看过了,不错,你的才堪大用。”
袁世凯恭谨地说:“中堂谬奖,卑职感铭于心。”
荣禄淡淡地说:“我这不是谬奖,是事实。你大概也知道,我正在物色操练新式陆军的统兵官,原本我就注意到你,看了你所著兵书,我即向皇上和太后奏请了此事……”
抑制着内心的狂喜,此时袁世凯一声也不敢吭。
荣禄:“我知道,为了此事你也费了不少心思,去打通关节。翁同龢那里你可曾去过?”
“去过,”袁世凯不敢隐瞒,如实回答,却感到冷汗顺着脊梁在往下流。
荣禄:“庆王爷那里呢?”
袁世凯:“去过。”
荣禄:“李莲英李总管那里也走通了?”
袁世凯:“是。”
“所以这些人,包括我,都在皇上太后跟前讲你的好话。”荣禄站起来,开始来回踱步,“但是,皇上和太后,特别是太后对我们的话不置可否,你知道为什么吗?”
袁世凯:“卑职不知。”
荣禄:“她老人家想听另一个人的意见。”
袁世凯:“谁?”
荣禄:“你的恩公,革职闲居的李中堂李鸿章!”
……
贤良寺外,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袁世凯来回徘徊着。
眼看着西斜的日头将寺院门楼的阴影越拖越长,他一咬牙,硬着头皮朝大门走去。
“什么?袁世凯求见?”李鸿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有脸来见我?”
“爷不见他,好!我这就去揍那狗日的一顿,先替爷出口气,再教那忘恩负义的小子滚蛋!”马三俊汹汹说道,转身就往外走。
“回来!”李鸿章喝道,沉思片刻,他挥挥手,“你叫他进来吧!”
李鸿章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眼袋松弛,两颊的皮肤无力耷拉着,微微闭着眼睛,他是老了。
马三俊黑着脸站在他身后,一双眼盯着俯伏在地上的袁世凯,那样子恨不得生吃了他。
袁世凯俯伏在李鸿章跟前,不敢抬头,也不敢吭声。
难耐的寂静。
良久,李鸿章睁开眼,叹口气,“你老这样叩在地上也不是个事,你吭声啊?”
袁世凯这才又重重叩了几个响头,说道:“袁世凯深知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中堂,多说无益,但凭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