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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迹未干,看得出是匆忙间做出的手脚。
慈禧的脸沉了下来。
李莲英上前道:“有人搞鬼,奴才这就去把他揪出来!”
慈禧一摆手,“算了,我知道,那个劳什子条约一签,天下的人都有怨气。也得让他们有个地方出气。”
她看一眼一言不发的光绪皇帝,又说道:“等李鸿章回来,你好歹给他们个说法就是了。”
……
海轮上,马三俊匆匆走进船舱,那么粗野的汉子眼中竟含着激动的泪光,“中堂大人,我们到家了!”
“到家了?”脸上还缠着绷带,躺在榻上休息的李鸿章一骨碌爬起,“快,快扶我到甲板上去看看!”
身边的伍廷芳和随从等一阵忙乱,给李鸿章穿戴好衣帽,搀扶着他走到船头甲板上。
天津港口已经遥遥在望。
李鸿章望着望着,一滴泪水从那只未受伤的眼睛中滴落。
伍廷芳劝慰道:“虽然在日本受尽千般磨难万般屈辱,但今日毕竟回到祖国。中堂大人理应高兴,不必太伤感了!”
李鸿章:“当我被暴徒枪弹击中的那一刻,原以为这把老骨头就丢在日本了,不想今日还能返回故国,我这是喜极而泣啊!”
几句话说得旁边的人不胜唏嘘。
李鸿章却又笑道:“回来了,咱们都应该高兴,三俊,你把皇上赐我的三眼花翎和黄马褂给我穿起来……”
伍廷芳迟疑地说:“中堂,我听说国内有些情形,恐怕对您不利……”
李鸿章正色道:“不利也好,有利也罢,我已经尽心尽力了,他人不知我,皇上皇太后知我!”
码头渐渐近了。
天津码头,马三俊和伍廷芳一边一个,搀扶着李鸿章,顺着石阶一级级往上爬。
快要登上码头时,一抬头,他们不动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黑色宫服的下摆和两双武官穿的软靴!
一个太监和两名带刀护卫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伫立在码头上,显然他们一直等待在这里。
他们身后,宽阔的码头上没有一个人影,冷清得实在出人意料!
一行人呆住了。
那名太监也不看李鸿章,大声道:“李鸿章接旨!”
李鸿章浑身一机灵,推开伍廷芳他们的搀扶,慢慢跪了下去,“臣在!”
太监展开圣旨,用尖亢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鸿章昏庸骄蹇,丧权误国。著拔去三眼花翎,褫夺黄马褂,革除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职务。留在上书房行走,以观后效。钦此。”
李鸿章身子猛地颤抖一下,慢慢伏身叩道:“臣谨谢天恩!”
两名护卫上前就要来拔李鸿章顶戴上的三眼花翎。
李鸿章抬起头,眼神朝他们冷冷地一瞥。
两名护卫被这目光钉在原地。
李鸿章艰难地举起手臂,颤巍巍地将三眼花翎从顶戴上拔了下来……
第十四章 挺经(一)
一
北京,贤良寺,阳光透过紫藤架的缝隙,照着一本书——《天演论》。
阳光也照着躺在藤椅上专注看书的李鸿章。他戴着老花眼镜,穿一件驼色缎夹袍,脚上是一双青布鞋。
红儿将新沏的一壶酽酽的铁观音,倒一杯放在藤几上,然后端着个小凳坐在他身边,说:“大人,这一晌您怎么天天捧着本书看呀?”
李鸿章放下书,端茶啜了一口,悠悠道:“我已赋闲在家,不看书又做什么呢?”
红儿:“赋闲是什么意思?”
李鸿章:“赋闲就是没事可做。”
红儿:“大人怎么会没事可做?”
李鸿章:“我已被朝廷革职。”
红儿:“什么又叫革职呢?”
李鸿章:“就是朝廷不让你当官了。”
红儿:“哦,我懂了!我还一直纳闷,怎么以前来找大人的人赶集一样,现在连个人影儿也见不着了呢?原来大人赋闲了,赋闲好!”
轮到李鸿章纳闷了,“赋闲又怎么个好法?”
红儿:“省得那些人一天到晚来找大人呀!这个事那个事,烦都烦死了!”
李鸿章:“我现在就不烦吗?”
红儿:“不烦!我刚才见您看书时脸上还笑着哩!”
李鸿章:“噢?”
红儿拿起《天演论》问:“大人,这是本什么书呀?”
李鸿章:“这是刚问世的一本奇书。”
红儿:“那一定很好看,讲的什么故事呢?”
李鸿章逗她:“你猜?”
红儿:“是不是讲有一个公子落难了,遇到一位小姐,小姐呢,就从她爹爹那里偷了银子,给公子做盘缠,公子呢,后来就考中了状元……”
李鸿章哈哈大笑,摇头道:“不是,不是……”
红儿:“那就是讲侠客的故事?”
李鸿章忍住笑:“这本书不是讲的故事,是讲的道理。”
红儿:“讲什么道理呀?”
李鸿章:“八个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红儿:“红儿不懂。”
李鸿章不由长叹一声:“岂止你不懂,这朝野上下,又有几个人能懂啊?”
……
颐和园乐寿堂,李莲英捧着一本《天演论》走进来,对斜卧在榻几上看书的慈禧说:“老佛爷,您要的书给您找来了。”
慈禧坐起来,放下手中的《三国演义》,接过《天演论》,翻动着说:“朝野上下都道这是一本奇书,我倒要看看到底奇在哪里?”
……
光绪寝宫,一名太监掌灯,一名太监帮助光绪匆匆穿戴衣服。
光绪问垂手侍立在门口的李莲英:“太后这么晚召见朕,有什么急事吗?”
李莲英低眉回答:“禀皇上,太后只让奴才宣诏,其他事奴才一概不知。”
颐和园内,李莲英在前,一顶杏黄小轿载着只穿着便服满脸憔悴的光绪随后,往乐寿堂匆匆而来。
乐寿堂,榻几上的一盏朱纱台灯映着慈禧的脸,半明半暗,不甚真切。她对伫立在面前的光绪说:“你先坐下……其实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这几天闲得慌,看了一本书,有些心得,想和你聊聊。”
她语气平和悠闲,是聊天的调子。
光绪心里明白,半夜三更,心急火燎地将我叫到你面前,决不会只是为了“聊聊”,当下便赔着笑说:“亲爸爸看的那些闲书,儿臣大多未看过,恐怕难遂慈意。”
慈禧听他这样说也笑了,“我看的可不是闲书,若是闲书,怎么会将皇帝叫来聊聊呢?祖宗这点儿规矩我还是懂的。不过,就是那些闲书儿,三国呀、水浒呀、哪怕是通俗的唱本儿,看看也有好处,未见得如有些人所想象的那样上不得台面,皇帝你说呢?”
光绪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说:“亲爸爸说得是。”
慈禧好像看穿了他的内心,叹口气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不要你总附和我。唉,平日里我总想着咱们母子同心,可你呢,总和我隔着一层……你不要辩解,我心里明镜儿一样。不说了,还是说这看书的事儿吧。皇帝记不记得,前些年看了冯桂芬的《校邠庐抗议》,也曾找你谈过心得?”
光绪马上兴奋了,“儿臣当然记得!亲爸爸当时谈的一些体会,让儿臣获益匪浅,这才有了以后的愈发放手让李鸿章他们办洋务!”
慈禧微笑着:“今儿个呀,我可是又看了一本书……小李子。”
李莲英:“奴才在。”
慈禧:“拿那本书给皇上瞧瞧。”
李莲英:“嗻!”
他从旁边榻几上将一本书双手捧至光绪面前。
光绪接过书一看,眼睛亮了,“《天演论》?”
慈禧:“皇帝看过吗?”
光绪:“儿臣刚刚看过。”
慈禧:“看过就好。他讲的这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我琢磨了许久。甲午这一仗,咱们被小日本打败了,又割地又赔款,丢尽了祖宗的颜面。你甭看我白天人前,听戏赏花,没事人儿一样,那是强撑出来的。可到了晚上,想起这事,这里就疼……”她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右腹侧,“疼得一宵一宵睡不着觉,就像被人生生扯了一片肝去!”
说着,她眼中已泛起一层泪花。
光绪深为震撼,嗵地跪倒在慈禧膝前,哽咽道:“是儿臣无能,让亲爸爸受累了……”
慈禧也伤感异常,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反而抚慰着光绪说:“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