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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我如何得知不干你事,但你却尽管放心,老夫昨晚已令电报局致电两广总督并汇去三千两银票,请他速派员为你修缮房屋并妥善安置你的家人了!”
李鸿章此语一出,连两旁的管带们都被感动了,那邓世昌铁铸的面孔却没有丝毫变化,只重重叩了个头道,“中堂大恩,不敢言报,从此,邓世昌更是个有国无家了!”说完,他站起来,复入班列。
李鸿章微微颔首道:“好一个有国无家,你们若都像邓世昌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他将手在虚空这么一揽,“看你们站在这里的二十余位将军,正当盛年,都是三十六七年纪,一个个英气逼人,才华盖世,令老夫不胜羡慕。想当年,你们初进福建马尾船政学堂时,还只是一群稚气未泯的少年,五年苦读,五年海上实习,你们成了我大清第一批年轻的海军军官。而后你们又留学欧州,学习海军,归来后是老夫将你们尽收北洋,成为我北洋海军各舰的舰长。偌大中国,也只有你们二十余人能担任海军舰长啊!说你们是人中之凤,民族精英,应当是毫不为过。但这难道就能成为你们醉生梦死,蝇营狗苟的本钱?像你方伯谦原是绝顶聪明之人,但你那聪明用得不是地方,全用在起屋纳妾,发财享乐上去了!还有你,刘步蟾——”
刘步蟾一凛,出列跪倒。
李鸿章指着他道:“我知你才明识远,饶有干略,这才委你做了右翼总兵,北洋第一主力舰‘定远’号之管带,这也不算辱没了你吧?但你却犹嫌不足!犹嫌不足而不能言,你便去抽烟片宣泄!难道你要让你那满腔抱负都化作烟雾飘散么……我今日也不多说你,更不罚你,这两件物什你都拿去,你就躺在烟榻上吞云吐雾等着日本人去击沉你的‘定远’舰吧!”
说着,李鸿章拿起那杆鸦片枪和破洞斑斑的军舰模型,一并掷到刘步蟾跟前。
那刘步蟾本是极有血性之人,李鸿章这样一激,比杀他的头还难受,当下“砰砰砰”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眼见得一缕殷红的血就从额头淌下,他也顾不得擦,哽咽道:“老中堂,步蟾知道错了!步蟾今日就将这模型拿去钉在床头,让自己时时警醒,步蟾身上担着北洋命运,国家安危这山高海深一样的干系,自此刻起,步蟾誓将竭尽心力操练兵事,卧薪尝胆,精忠报国,倘若食言,有如此物!”
说着他抽出佩刀,一刀下去,碎玉溅珠,将那杆烟枪斩为两截!
这时厅上众将早已被激励得热血沸腾,齐刷刷跪倒,同声道:“请中堂放心,北洋海军,誓为我大清坚固不摧海上屏障!”
李鸿章刚一转过办事厅后堂屏风,盛宣怀便迎上前,奉过茶盏道:“宣怀今日算是长了见识。”
李鸿章缓缓坐下,接过他奉上的茶盏,啜了一口,问道:“怎么长了见识?”
盛宣怀:“宣怀在屏风后听得真切,见中堂今日在堂上,杀一个,赦一个;奖一个,激一个;一下子就凝聚了军心,焕发了众将的忠勇气概!”
李鸿章淡淡地说:“我这辈子,大半生在军中度过,这点办法,原也不足为奇。”
盛宣怀:“但在宣怀看来,实在是治军的大手笔了……只是宣怀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李鸿章:“唔?”
盛宣怀:“中堂为何不追查军舰走私一案?”
李鸿章慢慢将茶盏放下,好半天才道:“海军不能乱!”
见盛宣怀眨巴着小眯眼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李鸿章站起,走动两步道:“军舰走私一案,牵涉面太广,好几艘军舰,一大批官弁水手都牵扯进去了,若追查,势必引起军心浮动,动静闹大了,还怕酿成变故,朝廷阅兵在即,稳定要紧。”
盛宣怀:“丁军门知道么?”
李鸿章:“他怎么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眼罢了……他还说了,这都是让钱给逼的!”
提到钱,盛宣怀一时无语。
李鸿章回到座位上,继续道:“这些年,钱都拿去修园子了,不仅购买船炮巨款成为泡影,就连海军常年经费也不能保证。挣几个银子弥补经费之不足,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如此说来,中堂大人对此也准备听之任之了?”盛宣怀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第六章 北洋碧波映龙旗(三)
“当然不能。”觉察到盛宣怀语气里的不满,李鸿章睨他一眼道:“军舰走私,后患无穷,对内,则涣散军心,助长腐败,特别是我军舰的战斗能力受到影响,像‘超勇’号因常年跑运输,锅炉严重损耗几至报废了。对外呢,倘让有的人闻知,势必成为攻讦我之口实……”
盛宣怀:“那中堂将如何处置呢?”
李鸿章:“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二
海〖HT〗滩上;黑夜无边,大雨倾盆。
风声,雨声,海涛声一片浑沌。
突然从这浑沌中传来一种异样的声响,那是好些人溅得水响的纷沓脚步。
一溜黑黝黝的人影向这边走来。
人影近了,听得出压低了的呵斥,粗重的被窒息的喘息声。
蓦然一道闪电,映出一队水手,在一名披雨衣的参将带领下,两人一个,夹着几名用布条紧勒其口的军官,撕扭推搡着往前走。
又一道闪电,一个军官勒口的布条松掉了,他破口大骂起来:“狗日的,走私的又不只老子们几个人,还有更大的……”
听得这一句骂,带队的参将扑上去,抓起一把沙子塞进他的口中……
海滩边,一只小炮艇已停靠在那里。
水手们将几名军官推推搡搡弄上了炮舰。
炮舰“突突”发动,在海浪和雨帘中间,向黑漆漆的大海深处驰去……
提督府内厅,风雨涛声一阵阵传进来。
那名参将雨衣未脱,浑身湿漉漉垂手站立。
丁汝昌铁青着脸对一名书办说:“呈文军机处,今夜我‘超勇’舰出海例行巡逻,遭遇风暴,守备肖祖建等七名官弁落海丧生,锅炉严重损坏……”
……
这是一座三层酒楼,朱楹青阶,正中门楣上方挂着一块泥金黑匾,上写着“环翠楼”三个大字。临楼的街面,已经戒严,佩刀执枪的士兵,肃立在空荡荡的街道两侧。
天气晴好,从楼上远远望去,隔着一片海水,刘公岛上的树木房舍,停泊在港湾里的军舰,都历历可见。海风从开启的窗子吹进来,把凭窗眺望的李鸿章、丁汝昌、盛宣怀三个人的衣摆都吹得飘了起来。
李鸿章:“倘若有人拿着望远镜从这儿看去,那么海军的什么动静不都尽收眼底了么!”
丁汝昌:“还真让中堂说着了,前不久,威海卫的巡营哨官正是在这儿逮住了一个日本间渫,他在这楼上用高倍望远镜窥视我水师的操练情况,还密密麻麻绘了一张图哩。”
李鸿章:“人呢?”
丁汝昌:“没收了他的望远镜和地图,人放了。”
“放了好,就是以后两国交兵,依靠这些鬼蜮伎俩,也成不了大气候。”李鸿章说着,返身在屋子中间的八仙桌旁坐下。
盛宣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这是我昨晚连夜赶出来的,此次阅兵所需军费的预算,请中堂过目。”
“等会儿再说……”李鸿章加重了语气,“记住,通过此次阅兵务必达到三个目的:一、扬我国威军威,让对我怀觊觎(音jìyú)之心的人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这次阅兵我准备把各国公使、领事还有新闻记者一并请来,让世界知道我大清水师的军威浩荡;二、让朝廷知道,给海军的钱用的是地方!借以平息物议,消弭诽谤;三、通过阅兵,调动士气,凝聚军心。使我北洋海军全军将士,以为朝廷尽忠为荣,以身在北洋为荣。哦,还要通过这三个目的达到最终一个目的。杏荪你别笑,这个目的却简单,就两个字,要钱。但这又是最难的,雨亭,这个钱你准备怎么个要法?”
丁汝昌:“依据中堂的意思,我想有上、中、下三种要法……”
李鸿章微闭着眼睛道:“说说。”
丁汝昌:“上等要法是请再添置‘定远’、‘镇远’级装甲战列舰四艘,约需银五百万两……”
李鸿章把头靠在椅背上,微微叹了口气,“倘真能这样,我大清海军,雄视全球矣!”
丁汝昌:“中等要法是洋员琅威理一贯的主张,添置几艘吨位虽小,航速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