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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既然归到了刘娥的名下,真宗便开始计划册立刘娥为皇后了。更何况刘娥通晓书史,对朝中政事了如指掌,已经成了真宗真正的内助。
不过,大宋王朝的士大夫与其它朝代可不一样,极敢在皇帝面前甩派头、管皇家的闲事。对于后宫的隐私他们虽然不敢明说,可也心里有数得很——尤其是高品的官员,几乎都对刘德妃“生”太子的真相了如指掌。因此真宗不得不想着法儿迁就他们。在赵桢出生后的几年间,真宗凡欲“立之”,刘娥便定要“固辞”,以此平息士大夫们的汹汹议论。
这拉锯战打久了,真宗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大中祥符五年(公元1012)十一月,真宗晋封刘娥为“德妃”,开始为她立后做最后的准备。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宰相王旦忽然宣布他“病”了,拒不上朝。刘娥对士大夫首领的这一行动的含义自然是非常了解,只得再一次向真宗“固辞”,表示自己甘愿不做这个皇后。
真宗却不想再拖了,为了不招惹老宰相和他背后的高级知识分子,他决定先给宗室及内外官员们先升官赐赏——王旦加侍郎兼清昭应宫使,向敏中加中书侍郎,楚王加太师,相王加太傅,舒王加太保……
即使如此,真宗仍然不免心虚,于是册后礼仪一应从简。既不让地方官进贺,也不搞封后仪式,封后诏书也回避朝臣公议,只下令将封后诏书传至中书省,自己家里宣布一下就完事。
就这样,牛叉哄哄的士大夫们仍然不甘心,当真宗找翰林学士写封后诏书时,第一个选中的杨亿也给他来了个当面拒绝。真宗没办法,只得另请高明。
一通忙乱之后,十二月丁亥,德妃刘娥终于成为大宋王朝的皇后——这时,她已经四十四岁了。
赵恒和刘娥从十五岁相遇到终于成为正式夫妻,至此已经三十年了。
(纵观整个立后过程,除了佩服真宗与刘娥间的情份,就是不得不对宋朝的知识分子表示羡慕:敢在皇帝面前挺腰子的读书人历朝都有,而挺了腰子还能高待遇加善终的,恐怕只有宋一朝……)
成为皇后的刘娥,从此成为真宗赵恒名正言顺的内助。她才华超群,不但通晓古今书史,而且记忆力极佳,朝政事务和大臣们的彼此关系,她只要听一遍就能把来龙去脉和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在皇宫内务方面,她也努力做后宫表率,除了大型典礼之外,她的服饰简朴得与寻常宫嫔没有什么区别,处理宫中家务事也都遵照从前的定规而没有任何逾越,宫中都对她心悦诚服。
做皇后做到这样的程度,那也就怪不得赵恒对刘娥越来越倚赖了。真宗每天退朝之后审阅奏章到深夜,都要刘娥陪在身边,时时询问刘娥的意见;而外出巡幸之时,也一定要与刘娥同行。经过了三十年的风风雨雨,他们已经由“少年夫妻”顺利地过度到了“老来伴”的时间段了。
然而无论怎样,对于赵恒执意立刘娥为后、刘娥出身低贱之事,以宰相李迪和寇准为首的士大夫群仍然心有不甘。尤其对于刘娥参与政事,他们更是相当反感。刘娥自然也知道高处不胜寒,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她开始笼络自己的势力——这些人以钱惟演和丁谓为首:赵美娶了钱惟演之妹,而丁谓则是钱惟演的姻亲。两派势力势必要有一决高下的一天。
五、皇后的能量
天禧四年(公元1020)二月,赵恒患病,难以支持日常政事,上呈到皇帝那里的政务实际上都由皇后刘娥处置,一时间丁谓一派势力大盛。
同年六月,朝中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事情起于宰相寇准。
寇准无疑算是中国比较正派而有才干的宰相,但是自当年被贬相复相以来,他对权力的欲望已经不可避免地大涨。这从天禧年间,他为求恢复宰相之位不惜制造“天书”、将扰乱民生的祥瑞再火上浇油一把就可以看得出来,复相后他也致力于培养自己亲信朋党。而常言道,恃才者多半傲物,寇准也不可避免有这个特点。
其实朝中有些人,原本是愿意依附寇准的,但是寇准自视甚高,言行不检,经常毫不回避地显示出鄙视之意,这些没有必要的一时之快使他树敌甚多,其中便包括原本对他言听计从的丁谓,并使更多人无可选择地倒向了丁谓一方。此后寇准又因处治刘氏在四川的宗族而得罪了刘娥,更使得两者水火不容。
寇准自然也知道,刘皇后成了事实上的掌政者,对于他这个宰相意味着什么。于是他更用心地笼络真宗身边的近侍宦官。
真宗抱病日久,不免担心自己天年将尽,偶然也有过想让皇太子监国的想法(注意是“偶然”。事实上两年前他健康之时,连立太子都是很不情愿的,唯恐一旦册立太子会形成“朝中二君”的形势)。而这个偶然的想法他曾和自己的亲信太监周怀政商量过一次。
而这个周怀政是属于“寇准派”的,而且立刻就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寇准。寇准自然对这种前景心驰神往——太子才十岁,他能监国吗?实际上的监国者那不就是以寇准为首的士大夫了?不但可以彻底消灭丁谓一派,更能够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寇准决定兵行险着,决定打铁趁热,立即抓住一个机会向真宗提出让太子监国、并罢免丁谓的建议。而真宗表示同意。
寇准回到家中,立刻找来当初拒绝草拟立后诏书的翰林学士杨亿,让他起草太子监国诏书,并承诺:一旦罢免丁谓成功,就让杨亿顶上丁谓的肥缺。
杨亿这头关门拟诏,那头眼看成功在望的寇准心情大好,不免多喝了几杯,兴奋之下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计划泄漏了出来。而这番酒后的言语几乎是立刻就被丁谓知道了——明摆着是在大庭广众下说的,这样的大事在前,杨亿都知道关门谢客,他居然还忍不住酒瘾,没福啊没福。
丁谓得知这样的消息,不啻晴天霹雳,立即开始了对寇准的抵毁,倒过来要求真宗对寇准撤职查办。而真宗病中记性奇差,更有可能他对周怀政所说的本来就是没成算的事,因此他这时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对寇准说过的话,立即同意了丁谓的主张。
几杯老酒,断送了寇准的锦绣前程,他被罢相了。李迪成为新相。
其实说起来,真宗当年的太子之位,还有寇准在太宗面前力保之功,他刚直不阿、嫉恶如仇、有胆有识,是第一等的人物,可是水至清则无鱼,他并没有宰相容人的气量,更过于豪侈狂放,这桩大事就这样砸在了他手上。
再者,寇准与皇帝身边的太监结交得如此之深,又急于让太子监国,更是严重地触犯了真宗的“皇权”大忌,就算他出发点再高尚,也是难以自圆其说的。真宗是病得昏了头,寇准是喝酒昏了头,也是怪不得事情会急转直下了。
周怀政眼见事情不妙,怕自己被追究,居然想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主意:废皇后刘娥、奉真宗赵恒为太上皇,逼其禅位于太子赵桢,召寇准复相。
然而周怀政找错了合作伙伴,反被平日的好友杨崇勋、杨怀吉向丁谓告发了。丁谓立即换上便衣乘着妇人的车辆连夜联络党羽,次日便禀报了真宗。同时,当初寇准与朱能伪造“天书”一事也被丁谓揭发。真宗勃然大怒,恨不能立即要了寇准的命,幸亏李迪从中周旋,最后仅将他贬为相州知州(不过丁谓又擅改旨意,一个月后寇准便成了道州司马)。
为官做宰之人,权力倾轧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谁是谁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够用夺取来的权力为百姓为国家效力。不幸的是,在这一场政治斗争中落败的寇准,才是一位忧国忧民的人物,而取得胜利的丁谓,却是完全不可与寇准同日而语。
而真宗到这个时候,也算是彻底地病糊涂了,已经到了言语错乱的程度。寇准远谪很久之后,他忽然对左右发问:“我很久没看见寇准了,他到哪儿去啦?”左右面面相觑,都不敢回答。
而另一次的胡言乱语则把新相李迪给赔了进去。
一天会见辅臣的时候,真宗忽然发怒,说:“皇后越来越不象话了,昨天把妃嫔都唤到她那里去,不让任何一个亲近我,把我一个人丢在寝宫里。”李迪作为首辅大臣,再加上从前就对刘娥没好感,此时便开口道:“既然皇后如此张狂,皇上就该以国法治她。”正在李迪就怎样处治刘娥一事向真宗进言到热火朝天的当儿,真宗忽然清醒过来了,坐在椅上越听越不对劲,出声道:“这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