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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掉了那个十四岁少女意气风发的一切棱角,强烈地唤醒了她美丽的外表下,属于父亲武士彟的大胆、敢拿生命下注、孤注一掷又老谋深算的基因——自己的生命都敢拿来下注拼命,别人的就更不在话下。总之,重新入宫的武媚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后宫女人。
饱经沧桑的武媚很快就明白自己所处在是怎样一种状态:实在是难堪又充满危机的处境,皇帝的宠爱随时都可以变化使自己失宠,还可能被皇帝其它妒火中烧名份高贵的女人找到岔子……任何一种情形,都足以将她重新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时的皇宫,不属于武媚,宫廷的主人是高宗与他的元配妻子王皇后。卑微的侍女武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也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只有一条路可走。于是她竭尽全力地讨好高宗,讨好皇后,——即使在人人奉迎帝后的皇宫,武媚的奉顺程度也达到了其它人都无法达到的程度,两唐书甚至以“屈身忍辱”“下辞降体”来形容她这时生活得诚惶诚恐的可怜模样。
武媚的努力见到了效果。很快,不但高宗对她非常满意“谓能奉己”,就连被她分享了丈夫的王皇后都对她感到非常满意,甚至还“数誉于帝”。武媚终于重新在后宫中站稳了脚跟。而这样一致的好评听在高宗的耳朵里,他越发觉得自己眼光不错了。何况,“以人生经验为底蕴的懂分寸知进退的世故和智慧,显然是王皇后萧淑妃这样一帆风顺的娇娇女所不具备的”,在武媚的努力经营下,高宗的感情世界被她紧紧地把握在了手里。而随着高宗宠爱的天平的倾斜,更好的事情降临在了武媚的身上:她怀孕了。
就在武媚怀孕不久,永徽三年(652年)七月初二,王皇后的养子陈王李忠被立为太子。很多时候,这件事都被认为是她容纳武媚之后,李治对“贤惠妻子”的投桃报李,也代表着皇后与淑妃之争,萧淑妃的彻底失败。真实的历史到底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道,但可以想象,竭力讨好皇后的武媚人在屋檐下,又正被高宗所宠,肯定是为王皇后帮了大忙的,至少这时的她没有唱反调的胆量和环境。这当然也成为她讨王皇后喜欢的理由之一。
高宗对于自己迷恋的女人怀孕这一消息,表现得更是热烈。当然最令他心花怒放的,是武媚果然在不久之后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不但是个男孩,更是李治做皇帝四年以来,后宫诞生的第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诞生,对武媚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儿子就是后宫女人的依靠。从此,再也没人谁能够把她看成可有可无的角色。这意味着她终于可以拥有真正的正式身份了。不过,且慢,太子忠的母亲不也是为李冶生下了儿子吗?结果李冶压根没把她当回事,她照样毫无名份可言,以致于不得不甘心将儿子过继给王皇后。
然而,武媚是绝不会、也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她固宠有方,李治也非常配合,生下长子没多久,武媚就又怀孕了。这一次,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对高宗的宠爱如此高效率回报,使高宗心花怒放,他对武媚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永徽五年(公元654)年三月,三十一岁的武媚终于摆脱了“半婢半姬”这个象恶梦一样缠绕她十七年宫廷生涯的卑微身份,被高宗李治册封为九嫔之首的“昭仪”,正式进入皇帝的嫔妃之列。
这个“昭仪”的名份,仅次于皇后及四夫人,位列后宫第六位,而这个封号的给予,同时也证明武媚真实的受宠程度,无疑是后宫第一,再加上皇子李弘和刚出生的女婴,高宗觉得仅仅是一个昭仪的名份,还不足以体现自己的恩爱之情。于是,《资治通鉴》就有了这样一笔记载:在武媚成为昭仪的当月(十四日),高宗一口气加赠了十三位唐高祖从龙功臣的官爵——可以想象,另十二人都只是捎带,高宗真正的目标,是要给武昭仪的父亲武士彟追赠,以再次提高武家的地位,提高武昭仪的地位。
现在,武媚成了九嫔之首的武昭仪,她不但有了正式的妃嫔地位,而且还得到专宠,成为后宫上至皇后下至宫人妒羡的对象。
成为昭仪后,武媚对王皇后的态度开始了迅速变化。当初她能够甜言蜜语卑躬屈膝地侍奉皇后,但现在她却再不愿这样做了。
武昭仪是肯定想往上爬的,不止是她,后宫中不想当皇后的女人恐怕还没有,只是恐怕谁也没有她的欲望那么强烈。这不光有遗传自武士彟追求富贵利禄的欲望,还有一种骑虎难下势在必行的局面所迫。
在经历了两朝后宫诡谲之后,她已经深刻地明白了皇帝的宠爱是多么的不可靠,只有依靠宠爱爬上高位营造身份,才能相对长久地保住生存的权力和荣华富贵。更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有不合适的经历,又有如许多儿女,没有亲儿子的王皇后和她的家族不可能不将她视为劲敌,萧淑妃也不会谅解她。——事实上,自从她生下儿女,晋位昭仪,王皇后和萧淑妃已经开始对她另眼相看了“与武昭仪争宠,互谗毁之”——只不过此时高宗正把武昭仪看成心头肉,因此“皆不纳”罢了。一但宠衰,皇帝纳了这谗毁,或一但皇帝先死,这个身世有问题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将会在新帝与太后的手下过怎样的日子?毫无疑问,假如武昭仪不继续往上爬,不继续清扫一切障碍,总有一日她会落得很悲惨的境地。——在这方面,武昭仪有充分的理由:就在她晋封昭仪专宠后宫的前后,大唐王朝发生了高阳公主谋反事件,高宗的舅舅长孙无忌为了一己私人恩怨,就将太宗的庶出之子吴王李恪以及李唐皇室的宗王等人诬杀、流放了。
然而问题在于,武昭仪虽然想当皇后想得发疯,却找不出王皇后什么错漏来。王皇后是士家大族的女子,没有犯什么过错,又是太宗亲口认可过的“佳妇”,养子成了太子,又有一大堆的士族宰相重臣支持。虽然高宗对王皇后没有什么感情,对支持她的老臣们又多少有些忌惮,但他也不认为这个妻子有什么必废不可的理由。
按照一般常理,王皇后已经正位中宫,舅父为相,养子又立为储君,以这种状况,她虽然孤寂,却也完全能以一个高级摆设的状态平平安安地度过皇后生涯,荣升太后的。王皇后和她的家族显然也有这份共识和信心。皇后职责所应做的每一件事,王皇后都合乎礼节地做齐了,即使对武昭仪有所不满也都未见公开表示,即使曾在高宗面前对武昭仪略有微词,但应有的礼节她一样也不疏漏,因此无论武昭仪想尽办法,收买多少近侍宫人,也找不到什么能威胁得了皇后地位的毛病、不能使高宗下定废后的决心。
然而王皇后太不幸,她的家人除了与生俱来的“世族”血统之外,根本毫无长技,她的母亲柳氏和舅舅柳姡В梢运闶撬钪苯拥闹Γ上Я鴬'虽然身份高,却一直没能力掌握什么实权,偏偏又和他的宝贝姐姐一样以嫡后亲眷自许,每次入宫见妃嫔宫人乃至皇帝左右侍丛,都甚为傲慢,反倒替王皇后得罪了不少宫中人物——老大,凌驾于妃嫔女官之上的毕竟只是那个年青女人,你们俩有什么资格对那些女人内官倨傲?——除此之外,王皇后还遇到了一个最可怕的挑战者。做为一个曾经历过一无所有、人生渺茫日子的女人,再没有什么“困难”会放在武昭仪的眼里——同理,她既然已经将自己的性命都敢于拿来冒险押注,发起狠来别人的性命就更不成问题。更何况这时的局势在武昭仪看来,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既然情报收集显示皇后的品行无缝可入,没有可供中伤的内容,那么就给她制造出内容来,而且还要是一击即中的内容。
于是,被史家形容为“振喉绝襁褓之儿”的安定公主事件就发生了。
武昭仪的长子李弘,大约是在永徽三年冬天出生的,大约在永徽四年底、五年初,武昭仪生下了她的女儿,随即封昭仪。后宫中多了一个新生儿,做为“嫡母”,王皇后势不免要时常来看望看望。这个出身士族,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年青女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历代后宫中最大的危险:“夺嫡之谋”已经借机逼近了她。
《新唐书》后妃列传中对整个事件有如下描述:“昭仪生女,后就顾弄,去,昭仪潜毙儿衾下,伺帝至,阳为欢言,发衾视儿,死矣。又惊问左右,皆曰:‘后适来’昭仪即悲涕,帝不能察,怒曰:‘后杀吾女,往与妃相谗媢,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