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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他猛然想起来了: 当年在成都时,此人耍的也是这一套,还口称自己是一百三十岁老翁呢!嘿,没想到这家伙又窜到京城来卖艺了!他叫什么来着?很怪的一个名字。噢,对了,叫什么侯莫陈……利用。
此人正是对王彦升大言“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北方有南方”的那个疯子侯莫陈利用。只见他弓身捡了些铜钱,往褡兜里一放,又在场中盘腿坐下,挝起一把破琵琶,刮啦刮啦地乱弹起来。王彦升听见旁边有两个年轻人耳语窃笑,其中一个朝侯莫陈利用喊了一嗓子:
“哎,白居易遇见的美人还懂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哪,你长这么丑,也不遮一遮那副尊容?”
场上人哄笑起来。侯莫陈利用像根本没听见,闭上眼睛摇头晃脑放开那副半哑嗓子唱起来:
大腹便便一代王,六军不发顺风降。
江山美人寻常事,不信枕中是黄粱。
声音虽不美妙,却也响遏行云,因为侯莫陈利用唱得卖力,额头上的青筋绷得老高。一曲终后,他乱拨了半天,恨不得把琵琶弦都拨断。也不清嗓,接着又唱了一遍,还是那四句词。
场外又有个后生问他: “你唱的是谁呀?”
侯莫陈利用睬也不睬,把琵琶往地上信手一丢,站起身来,从褡兜里掏出厚厚一叠方纸,往人群密处扔开去。纸片不大,飞飞扬扬在人们头上飘转,大伙儿看着好奇,你抢一张,我抓一张,拿到手的都在看。有个汉子开始高声念诵道:
“大腹变变……”
立即被众人嘲笑: “不认字?应该读‘大腹片片’哪!”
王彦升是个好热闹的,一抬手也抓住一张,对王全斌说:
“这诗可好懂,这个侯莫陈利用,拿这玩意儿来骗钱!”
“好懂?”
“这还用说吗?明明是编派唐明皇的嘛。”王彦升自以为有学问,自炫自耀地给王全斌解说。“你看,第一句是说唐明皇老态龙钟的样子。第二句嘛,说安禄山进了长安,唐明皇往蜀中逃,走到马嵬坡的时候六军不发,逼得他只能赐杨贵妃一死。第三句、第四句不用说将军也明白,当皇帝的嘛,还愁江山和美人?”
王全斌半信半疑地摇摇头。王彦升见他不信,来到准备散摊子的侯莫陈利用面前,劈头问道:
“一百三十的老翁,你还记得我吗?”
侯莫陈利用反应机敏,先抢答一句: “敝翁已近百四十岁。”然后问道:“足下何人?
”
“二蛋货!”王彦升用家乡土话骂了侯莫陈利用一句。“你再看看我是谁?”
“敝翁阅人多矣,足下似曾相识,但记不起来了,恕老翁眼拙。”侯莫陈利用装腔作势地说。
王彦升不想和他斗嘴,说道: “记不起就不用记了,反正我记得你这个二蛋。我问你,你这首诗唱的究竟是谁?”
侯莫陈利用神神秘秘地连连摇头: “此乃天机,岂能泄露?”
“是了是了,一泄露他就没法骗钱花了。”王全斌拉住王彦升的胳膊就走,他对诗呀赋的没一点儿兴趣。
谁知这侯莫陈利用伸手从褡兜中又掏出几张同样的纸片,往王全斌手里一塞,说道:
“敝翁让你听让你看,并未收你分文,你这憨汉好不晓理!”
“怎么,你还来劲儿了?”王全斌受了一个叫花子抢白,心中有气。王彦升推了他一把,两人离开了大相国寺。
这本来是件甚无谓的小事,不想却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都是因为王彦升多事。原来王全斌刚想扔掉侯莫陈利用塞过来的那一叠纸片,被王彦升一把抓在手里,嘻嘻笑道:
“怪有意思,何必丢弃?”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开封府衙,正赶上赵光义从衙中出来,见到二人,打了个招呼:
“两位大人玩得痛快?”
二人与赵光义都曾有旧,也不见外。王彦升给赵光义施了个礼,走到他面前,把几张纸片递给他,问了句:
“晋王是个有学问的,末将都是粗人,请晋王指教一二,晋王看这诗究竟写的是谁?”
赵光义接过纸片看了两遍,不由皱起眉头,问王彦升:
“从哪儿弄到的?”
“大相国寺门前有个叫侯莫陈利用的蜀人,边唱边撒,骗钱糊口罢了。下官看了以后,猜此诗是说唐明皇,王将军不信。请晋王给断一断。”王彦升大大咧咧地说。
“依本王看,是首反诗。”赵光义一脸严肃。“你说的那个蜀人还在大相国寺吗?”
“早走了。不过看他那样子,明天肯定还会去的,他不光散这些纸片,还演幻术呢,吞刀吐火,玩得妙极了。晋王要寻他,明日准能寻到。”
赵光义把那几片纸揣进怀里转身就走,王彦升连忙叫住,问道:
“晋王为啥说它是反诗?”
“那分明说的是李煜不想归降!你没看见吗?他就不信枕中是黄粱,偏要和我大宋对抗到底!”
第二天罢朝,赵光义果然找到赵匡胤:
“陛下,近日京师里流传一首小诗,臣弟以为此诗是在给李煜打气,有人故意在京城四处散播,惑乱视听。”
赵匡胤接过赵光义递上的诗纸,念了一遍,说道:
“这分明是说唐明皇嘛,怎么会是说李煜的?你小题大作了吧?”
赵光义却不服输,认认真真地给赵匡胤讲解:
“前一句不必细说,这‘六军不发顺风降’,分明是在暗讽曹彬所部大军退避三舍,迟早向江南投降。尤其是末后一句,乃李煜绝不归附我朝的言语,他就不相信自己的江山最终是场黄粱美梦。”
赵匡胤顺着他的思路听去,觉得也有些道理,不过就算是这个意思,此等小小伎俩,能阻住自己拿下江南的决心吗?他淡然一笑,对赵光义说:
“朕找个懂诗的详析一番,免得你疑神疑鬼。”
正巧这日无事,他带着这首诗来到花蕊夫人宫中。
“贵妃,朕今天带来首怪诗,让你来批点一番。”
花蕊夫人嫣然一笑,接过诗看了两遍,收敛了笑容。
“朕问你,此诗所写应是何人?”
“臣妾不敢说。”
“这又何妨?不过是文字游戏罢了。”赵匡胤想看看花蕊夫人究竟有多聪明。
花蕊夫人颇为伤感地看了看赵匡胤,说道:
“皇上还记得臣妾初入宫时写的那首诗吗?‘十四万军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皇上不因其诗降罪于臣妾,臣妾至今深深感激。纸上这首诗与臣妾那首诗其实是异曲同工,都是写孟昶的呀!”
“哦?写的是孟昶?你且说给朕听听。”赵匡胤显得颇有兴致。
“孟昶腹部稍大,他又是一代君王,这不错吧?‘六军不发顺风降’,不就是臣妾所说的‘十四万人齐解甲’吗?单这‘六军不发’四字,一般人大概会想到唐明皇,因为用的就是白居易《长恨歌》原句。可皇上想想: 《长恨歌》里所说的六军何尝降敌?所以说是唐明皇,就讲不通了。”
花蕊夫人虽然语调平和,娇声宛转,赵匡胤还是觉出她心中的丝丝凄凉。与花蕊夫人相处数年,他深知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把孟昶忘记,每当提起孟昶,总会现出一种异样的眼神,这也许是女人应有的天性吧?对此他并没有太多的责怨,正相反,倒觉得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不再说话。
花蕊夫人意识到自己有点走神,怔了怔,说道:“管他信不信枕中黄粱,孟昶是个没出息的帝王,臣妾感受得最为深切。陛下天纵英风,让臣妾获得了再生的欢愉,臣妾真是天下最幸运的女子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臣妾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像这类谶言妖语,非盛世之所宜传播。臣妾虽为女流,也
最喜欢阳光灿烂,一遇阴风浊流,总感到很不舒服。”花蕊夫人面色有点惨淡。
“贵妃又犯了多愁善感之病了。”赵匡胤安慰她说。“你且休息,今夜朕宣你侍寝。”
说此诗写孟昶虽然又出赵匡胤意料之外,但他知道花蕊夫人深通诗道,此解或许可以把光义的危言耸听大大缓解。谁知光义听到花蕊夫人所解,更对这首类似谶语的诗增加了兴趣。几天后,他命人将侯莫陈利用抓进开封府审问,问他此诗何处所得。侯莫陈利用最初还装神弄鬼,禁不住一顿毒打,只好从实招来: 其实是他从蜀中到京师的路上听一个瞎子唱过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