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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为什么要赶今天的乱?能长命吗?”
阎承翰急得团团转:“陛下,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快走吧!”
几乎是连拉带扯,阎承翰、蓝继宗终于拥着赵恒来到杨莺莺宫中。莺莺额上敷着一条白巾,满脸红光,比初入宫时更加艳丽。见赵恒来,甜甜地叫了一声:
“陛下!”
刘采苹也在这里,还有几个宫人忙前忙后。卫婆已经接生完毕,正在床上摆弄婴儿。孩子响亮地哭着,闭着眼,五官挤在一块,看不出什么形儿来。赵恒伏在婴儿身边痴痴地看着,好半天,才像梦呓一样自语了一声:
“这就是朕的皇子?”
“是啊,陛下!”刘采苹面带得意之色叫了一声,好像在说,是我帮你赵恒降诞了龙子!“看,多像陛下呀!”
赵恒又仔仔细细地端详片刻,抬起头来道:“朕怎么看不出来?”
刘采苹笑了起来。莺莺随后说道:
“陛下,给皇儿取个名字吧!”
赵恒脸上依旧阴沉,没有一丝笑容。想了一会儿,说道:
“朕小时候乳名叫宝儿,他是朕的儿子,就叫贝儿吧!”
“贝儿?好哇!”刘采苹接口说道,又轻轻地拍打着婴儿的小胳膊叫着:“贝儿!贝贝!”
“陛下,大名儿呢?”杨莺莺娇痴地追问。
赵恒想起曹彬说过几句话,国家西、北二边都有隐患,为帝王者要时时以边患为急。又想到这孩子出生在宰相和枢密使大丧的日子里,总感到不吉利,于是说道:
“朕看就叫赵祈吧,祈福祈寿祈睿智嘛!”再说张永德来到大名府,已是七月流火的初秋。他刚把府事安顿停当,便要巡行各个州郡,府参军李浚劝道:
“张将军年事已高,又居帅台之尊,有所吩咐,只须传命各州,叫他们前来领命就是了,何必躬亲冲冒霜露?”
“老夫受皇帝之命镇抚一方,不亲自察看军情民隐,总不放心啊。”张永德坚持要出外巡视。
“张将军如此勤恪王事,真令人钦敬感佩!”李浚不由赞道。“以前潘美将军镇守的时候,都没有做到如此之细。”
“潘美将军?潘将军镇守大名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你怎么会知道?”张永德瞅着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问道。
李浚朗然一笑,答道:“下官是潘将军的外孙,我父亲叫李超。”
“李超?就是潘美征广南时出海殉国的李超将军吗?你,你都这么大了?”张永德回忆起开宝年间举国流传的一则故事:潘美派李超和南汉降将潘崇彻下海去追缴太监乐范从广州带走的大批财宝,不幸在毗舍国为潘崇彻杀害。他屈起手指算了算,问道:
“你也有二十大几了?”
“下官已经三十一岁了。”
张永德轻叹一声,说道:“真是日月如梭呀!”
“是呀!”李浚随声附和。“下官记得小时候外公给我讲张将军的故事,总说将军年轻英俊,如今将军已是苍然皤发,下官还不该长大成人吗?”
张永德频频点头,又问:“你外公去世十年了,外婆呢?母亲呢?”
李浚蹙眉答道:“外公在太原病逝以后,外婆一直在写一部书,两三年才写完,不久便去世了。我母亲到太原奔丧,过于哀恸,也相继离世,如今下官是孑然一身,飘流人海!下官中进士以后,至道年间在广南的康州做过一任知州,今皇帝即位才调回内地。”
“啊!好!”张永德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他不想再陷在往事的回忆里,问李浚道:“当今河北形势如何?”
“下官到河北后,就听说契丹人厉兵秣马,可一直没见有什么动静。”李浚答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张永德瞅着李浚。“你肯不肯跟随老夫到各郡走一圈儿?”
李浚拱手答道:“只要将军有令,下官一定会保护好老将军!”
数日之后,张永德带着李浚从大名府启程,一路北上,先到了贝州,柴禹锡出郊迎接。两人不免话旧。张永德巡视时,见贝州粮草丰足、士卒强劲,于是放心地与柴禹锡道别,二人互道珍重。几天后又到了冀州,会见了冀州知州张耆。随后是深州、瀛州、莫州,在莫州盘桓数日,已是九月底,天气冷了。李浚劝张永德回大名,张永德固执地说道:
“老夫无论如何要到雄州走一遭。”
“那里是最前沿的州郡了,听说雄州知州何承矩将军最善御敌,将军就放心吧!”李浚怕张永德万一出点儿意外,不好向朝廷交代。
“你有所不知。”张永德慨然说道。“太宗雍熙年间老夫曾做过一任雄州知州,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颇有感情,不能不去。”
张永德说的是真心话,只是还有一层意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他心目中的另一个女神姚桦哥的坟墓在那里。他出大名府之前已经给曹彩霞浇奠过了,剩下的一个心愿,就是要为姚桦哥最后浇奠,寄托对她的哀思。这一次如果不了此愿,一旦回到大名府,就不大容易重到雄州了。
北方的天气说冷就冷,刚进十月,已是寒风凛冽了。李浚护卫着张永德来到雄州,知州何承矩盛情接待,在州衙里为他摆下宴席。赴宴之前,张永德曾在州城左近大致绕了一圈,见此处并没有边塞的冷清,倒像一座闹市,商贾往来,一片火热,所以宴会刚开始不久,张永德便问何承矩道:
“雄州一线不闻战备之声,却见贸易红火,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何承矩应声答道:“此乃太宗皇帝北征之后,宰相李昉所献之策。中国与契丹在雄州一线互通商贸,以便使契丹南部之民重于交易获利,轻于掠夺杀戮。久而久之,契丹之民斗志渐衰,我朝伺机会成熟,再一举收复旧疆。下官到雄州这几年,一直在奉行这道圣旨。”
张永德听罢,笑道:“李昉真是个书生,彼此贸易,难道只瓦解敌方的斗志,却不瓦解我方的斗志?这是什么道理?”
何承矩笑道:“张将军不必为此气恼,朝廷在雄州以南部署了重兵。另外,雄州以西的安肃、广信二军,雄州以东的清州、沧州皆有重兵备御。末将前些日子又给朝廷上了一道书,言兵有三阵,日月风云为天阵,山陵水泉为地阵,兵车士卒为人阵。如今天时于我当属有利,兵卒也有必胜之心,惟地阵一事尚须加强:河北沿边平原广袤,山川之阻甚少,一旦契丹深入,突破我军防线,便可直趋大名,进逼汴京。所以末将请求在雄州以南广掘沟堑,只要坚持下去,沟连着沟,池连着池,形成北方泽国,契丹铁蹄就会大大受阻。不知张将军以为此举是否可行?”
张永德听何承矩说得有理,言道:“这个主意要比互市强得多!”
这一席极欢而散,过了两天,张永德执意要到城西瓦桥关。何承矩不知何意,请求护从,被张永德谢绝,只带着李浚一人,迤逦来到易水之滨,在一座坟前停了下来。张永德行至坟前,将身后带来的一壶酒打开,慢慢地浇洒在墓前石阶上,又燃起一束香。直到香烟袅袅随风散尽,他才坐在一个土墩上,低声说道:
“桦哥,你雍熙四年二月十五离开永德,至今已经十三年了。永德离开雄州,再也没来给你浇过一杯酒,烧过一炷香,对不起了!不是永德不想念你,是忙于王事,你可要谅解啊!这一回永德重回河北,不远千里来为你尽心,你若有知,就掀起一股冷风,吹吹永德的脸吧!”
说罢,张永德默然闭上眼睛,不大工夫,从远处刮过一股旋风,卷着黄土吹来,刺骨的寒风扫过张永德面前,在不远处消散了!
张永德为此行做了周详的准备,他不但带来了香和酒,还特地带了一条在雄州当知州时用过的毛巾,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易水边走。李浚不知他要干什么,问道:
“老将军有什么事,下官替你来做吧!”
“此事你替不得。”张永德来到河边,把毛巾在水里涮了涮,又返回墓前,仔仔细细把那座墓碑擦抹干净。李浚见碑上阳刻着“皇宋将军姚氏桦哥之墓”,又见张永德如此作为,不禁问道:
“张将军,姚氏桦哥是谁呀?下官怎么从没听说过?”
张永德没理他,直到把墓碑擦完,才说道:
“这是老夫的夫人,大宋名将姚内斌的女儿姚桦哥的墓地!”
“夫人?”李浚大为不解地问道。“老将军的夫人为什么葬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