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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自始至终只谈君王,不论教皇,这并不是仰而敬之,不敢议论,而是
弃而不顾,不理不睬。全书26章,谈到教皇的地方确实少而又少。即使涉及
到一些教权人物,但其本意仍在论述世俗政治的权力与管理,几乎全然与宗
教无关。而且他的政治理论也绝不以神学理论作指导,不从《圣经》等神学
经典中找根据。这在中世纪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但在他那里仿佛就顺理成章,
早该如此。这一点罗素先生也看到了,罗素就此评论说:“马基雅维利从来
不在基督教方面或《圣经》方面去给他的政治论据寻找基础。中世纪的作家
们有一种关于 ‘合法’权力的观念,这就是教皇权力与皇帝权力的观念,或
者是从二者引伸出来的观念。北欧的作家们,甚至远较晚近的洛克,都曾讨
论到伊甸园中所发生的事情,并且以为他们能从那里引伸出证据来,藉以证
明某种权力的 ‘合法’性。马基雅维利却无此种观念。谁在自由竞争中由本
身夺取权力,权力就是他的。马氏认为平民的政府比较好,其理由并非来自
任何 ‘权利’观念,而是他见到代表民意的政府比起专制政府来,不那么残
①
忍,不那么肆无忌惮,不那么毫无节操。” 由此不难看出,《君王论》是一
部真正的世俗性政论专著,也是马基雅维利藐视教权的一个证明。
即使在无法回避教权的特殊条件下,马基雅维利也要想方设法淡化教皇
权力。 《君王论》中专有《论教会王国》一章,看题目好像是个问题,主张
世俗政治的马氏为什么还要写这样一个专章呢?罗素先生认为,“此章所论,
②
显然是隐藏了马氏的一部分思想的”。为什么要隐藏一部分思想呢?因为他
③
写这章的目的,“在于讨好美第奇家族”。这话自然也有些道理,但细读原
文,却又不尽然。实际上,马基雅维利虽然专门写了“论教会王国”一章,
但并不曾改变自己的理论和主张。这一章的开头处,固然也承认教会王国属
于“国王中的一类”,但未用三言两语就把这一类王国从他的视野中一笔勾
消了。他写道:“这是国王中唯一的一类,他们是拥有了产业而无需防卫,
拥有了臣民而无需统治的;他们的国家,虽不防卫,却不会被人夺走;他们
的臣民,对于自己之未受统治并不关怀,他们不会想到对国王停止拥戴,亦
没有可能这样干。因此,只有这等王国是稳固而幸福的。只因他们之所以能
够维持乃由于更为崇高的事业;其高为人类的心智所不及,所以我将不谈它
④
们。”不谈它们,为什么还要写这一章?因为他要下点功夫研究一下这类王
国出现的原因。换句话说,虽然这类王国不在研究之列,但因为历史上毕竟
存在此类现象,那么我们就讲讲它存在的原因好了。这实际上,仍然是对教
会权力的一种藐视。而其研究方法依然是世俗化的——他不是以神学观点看
① 《君王论》,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122—123 页。
② 同上书,第118 页。
③ 同上书,第118 页。
④ 同上书,第4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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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权,而是以世俗的眼光去分析它。
从马基雅维利的内心深处去看,与其说他对于教皇的世俗权力极其藐视
与予以淡化,倒不如说他对这种权力根本就是反对和憎恶的。这在他的《佛
罗伦萨史》一书中表现得尤为鲜明爽利。他认为意大利衰败的原因就在于教
皇的统治,并说:“罗马教会既无充分力量统治意大利,又不愿让其他力量
①
去统一。”并且指责与他同时的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说这位教皇的邪恶“可
② ③
谓前无古人” ,说他“并非牧人,而是一只豺狼”,并且以人民的口吻历
数他的种种罪恶。总而言之,马基雅维利骨子里是与旧的宗教势力水火难容
的,只因为意大利的特殊文化环境,才没有使他成为一名宗教改革家,对此,
我们为他婉惜。
马基雅维利作为人文主义思想家的另一典型表现,是他对私有财产神圣
性的拥护。这一点,即使在《君王论》这样以研究君王权术的著作中也有不
寻常的表现。在他看来,君王从统治者的功利需要出发,尽可以不讲道德,
尽可以为着某种目的的实现而颠倒是非,混淆视听。唯有对于他的臣民的个
人财产,绝不能任意侵犯,即使他有权去处死一个人,也不能把死者的财产
据为己有。他说:“当他不得不处死一个人时,他应该有处人死刑的正当理
由与明显的原因;不过最最重要的,他必须注意,不要去攫取他人的财产,
④
因为人们轻易忘记他们的父亲之死,却较难忘记他们的遗产之丧失。”不但
如此,即使身为君王,花钱也要仔细。如果花的是“他自己及其臣民的财富”,
那么,“他一定要俭省”,而且“宁可有一个守财奴之名”,也在所不惜。
他认定,“最能使君王为人所恨的,乃是贪婪,是侵夺他子民们的财产,糟
蹋他们的妻女——这两件事,他必须要避而不为。当子民们的财产不被侵夺,
他们的荣誉不受污辱之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会生活得很满足,那时他只要和
①
少数人的野心斗争好了。”对公民财产的保护,是资本主义文明有别于封建
文明的根本性标志之一。封建时代,例如中国的封建时代,动不动就要抄家
灭门,以财产充公,以妻女为奴。灭门,毁灭的乃是人权;抄家,毁灭的乃
是人的财产权。财产权也是人权的一部分。马基雅维利对于人权种种,没有
多少议论和自觉,但在他的几乎百无忌讳的政治权术系统中,独对臣民财产
给予这般重视,正好说明他确实是一位具有很强烈的人文色彩的政治理论
家。
此外,马基雅维利对于迷信之类,尤其嗤之以鼻,对于命运种种,也完
全以一个新时代挑战者的身份予以批评。简而言之,就是他不相信命运。他
宁可把命运比作一个少女,一个弱者,而他本人则以强者的身份,做这命运
②
的主人。他说:“命运易变,而人的本性(作风)难改。”“据我个人之见,
人与其谨慎,毋宁行险,因为命运是一个女人,如果你想要制服她,你就得
打她,虐待她;正如我们所见,她宁愿为行险激动者所制,却不愿为行事冷
静者所役。因此,命运是永远女人般的,喜爱年青男人,因为后生小子比较
① 徐大同主编:《西方政治思想史》,天津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第143 页。
② 《佛罗伦萨史》序,商务印书馆1982 年版,第7 页。
③ 同上。
④ 《君王论》,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72 页。
① 《君王论》,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77 页。
② 同上书,第10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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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瞻前顾后,比较的猛烈,并且有较大的勇气去指挥她。”③
对于命运即女人的比喻,不能苟同。但他反映的蔑视命运的精神,无疑
是可钦可佩的。而且我更喜欢他的另一个口号:“依靠你自己”。他认为,
如果你不行,那是“因为你不曾自己帮助自己,而只是象一个懦夫一般地受
了人家的帮助。唯一可靠的、实际的与长久的防卫之道,就是依靠你自己,
依靠你自己的勇敢和才能。”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