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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个中奇文奇句,以致数百年后的今天读来,犹不能不为之击节称快。
比如他批判教会的繁文缛节、动辄得罪的罪恶行径时,有如下一大段妙论:
“看他们怎样按照规定做一切事情,做得简直像数学一样准确,是很有
趣的。任何错误都是对圣灵的亵渎。每根鞋带上必须打这么多的结,必须用
某种颜色,衣装服饰必须按照细密的规定,腰带必须用恰当的材料,必须有
几根麦草宽,僧帽的式样和尺寸必须符合规矩,头发必须留几指长,睡眠必
须规定几小时,谁都会知道,各人的体质和气质是不一样的,这种平等其实
最不平等。然而在这种荒谬的基础上,他们却判定局外人是微不足道的。这
些宣扬罗马教皇仁爱精神的教士们甚至互相指责,谁要是腰带结错了,或者
衣服颜色太深了,都会使他们大为骚动。有的人是十分虔诚的,虔诚到只穿
一件西里西亚山羊毛外衣,一件米勒西亚羊毛内衣,另一些人却一定要把麻
布衣服套在呢子衣服外面。某些教阶的僧侣们见了钱就躲避不迭,好像见了
毒药一样,可是在酒色面前却毫不畏缩。他们受各种各样的苦,并不是为了
要学基督的样子,而是为了各成一派,互不相同。”①
埃拉斯谟的批判是辛辣的,喜笑怒骂,文采飞扬。但论其深刻性,则有
不足——时文易浅,自有原因。你不能说他说的不对,但你向他要解决办法,
他似乎也拿不出来。但他并非避重就轻,更不是小骂大帮忙,或者打算给自
己留点余地。如果说他的批判无论如何不够深刻,因为他本来也不是一位具
有深刻思想体系的哲学家,但他手下是不留情面的,而且每每说到激愤之处,
连整个基督教都处在他的火力之下。看那意思,他不是要它进行某种修正,
而是要将它连根除掉。他说:“基督教会是在血的基础上建立的,依靠血而
壮大的,依靠血而扩大的。现在他们用刀剑来继续行善,好像用他自己的方
式来守护他所有的东西的基督已经毁灭了一样。”①
因为批判教会,对于与教会相联系的一切腐败,他都产生强烈不满。或
者换句话说,因为他不满教会的腐败,激愤之下,在他笔下连教会已成了腐
败的象征。由此出发,至少对于各种有钱有势者的愤怒已经到了不可遏止的
②
程度,他下结论说:“各种有钱有势的人都愚蠢。”顺手连命运也让他轻薄
了一番:
“命运女神爱的是那些不大小心谨慎的人,那些胆大妄为的人,以及那
些喜欢‘事已至此无可翻悔’这句格言的人。智慧使人小心地权衡一切事物,
结果却是聪明人穷困潦倒,饥饿污秽,活着不受人重视,无声无臭,受人鄙
视。蠢人们则相反,有钱有势,在各方面都得心应手。假如好运已经注定归
君主们和那些锦衣绣服的神仙般的蠢人享受,那么智慧还有什么用处
呢?……一头驴或公牛要比一个智慧的人更快赢得教会的财富和荣誉。姑娘
的情况也是这样,她们在人类喜剧中扮演着另外一种令人向往的重要角色。
她们把爱情给予蠢人,见到聪明人就退避三舍,好像见了蝎子似的。”③
不但如此,埃拉斯谟对于虔诚教徒的禁欲主义理想,也是深恶痛绝的。
① 《西方哲学原著选读》,商务印书馆1982 年版,第313 页。
① 章海山:《西方伦理思想史》,辽宁人民出版社1984 年版,第214 页。
② 《西方哲学原著选读》,商务印书馆1982 年版,第315 页。
③ 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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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天生是一个要求自由与享乐的人。他反对禁欲,痛恨禁欲,认为人的
各种情欲不但是合理的,而且是高尚的。他是一位情欲高于理性主义者。这
种观点,虽然在整个西方近代哲学史上少有知音,但却是西方近代思想史上
的一支重要力量。因为禁欲不但是教会的一张王牌,而且是资本主义文明的
大敌。文艺复兴以来,人文主义者特别是人文主义文学家最反对的就是禁欲,
不论薄伽丘也好,蒙田也好,还是拉伯雷也好,他们对于人间情欲都是衷心
肯定甚至充满赞美之情。拉伯雷的《巨人论》对此尤有高论。修士素有三愿,
三愿即:贞洁不淫,贫穷自安,遵守教规。拉伯雷对此,不但样样反对,还
要反其道而行之。他理想的新修道院中,不但没有三愿,而且,“新修道院
里,规定可以光明正大地结婚,可以自由地发财,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①不但如此,而且在这敬神修道的所在,“凡有男人的地方,必须有女人,有
②
女人的地方,必须有男人。”埃拉斯谟真是拉伯雷的知心人,他十分欣赏古
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一句名言:“最愉快的生活就是毫无节制的生
活。”而最不能同意那怕是任何一种禁欲观念。他说:“神明在上,请他们
告诉我,如果没有欢乐,也就是说没有疯狂来调剂,生活中哪时哪刻不是悲
③
哀的,烦闷的,不愉快的,无聊的,不可忍受的?”在他看来,天主教会的
④
禁欲主义式的所谓至善,其“本身不过是一种神经错乱”而已。
埃拉斯谟纵使不能以一位优秀的哲学思想家的身份留名青史,他为他那
个时代发出的呼声,也有其不朽的文献价值。
3。托马斯·莫尔
托马斯·莫尔(1478—1535年),英国人。他是文艺复兴时期一位杰出
的思想家,他的著作对后世有着久远巨大的影响。在他那个时代,著名的思
想家,可以分为几个类型:马丁·路德属于宗教改革类型,是从教会内部反
叛出来的新的历史人物,在他前面有捷克的胡司,紧随其后的有加尔文;哥
白尼、伽里略以及布鲁诺属于科学家类型,他们并不在一般意义上反对宗教,
但当科学与宗教信条发生冲突时,他们宁可因为得罪了宗教而牺牲自己也绝
不背叛科学;但丁、薄伽丘、拉伯雷、莎士比亚是一种类型,他们不以抽象
思维见长,而以生动灿烂永具魅力的艺术形象表现他们的思想和情感;达·芬
奇、丢勒以及米开朗基罗是一个类型,他们多才多艺,既是艺术家,又有内
涵丰富的新思想;马基雅维利是一个类型,他是献身于政治事业的人物,也
是近代哲学史上政治哲学的开山祖。莫尔、康帕内拉则是另外一种类型,他
们是空想家,是欧洲空想社会主义的先驱。尤其是莫尔,他的思想和著作可
以毫无愧色地称之为欧洲乌托邦思想史上的一块里程碑。
西方自公元前8世纪以来即有以空想方式设计和描述未来社会理想的传
统。最著名的古代社会理想著作,自然是柏拉图的 《理想国》。实际上,柏
拉图之前,这类思想和理论已有相当的历史,如阿莫斯、霍齐亚、艾赛亚、
杰里迈亚、伊齐基尔、艾赛亚第二等,都可以称为古代乌托邦思想的先知者。
① 章海山:《西方伦理思想史》,辽宁人民出版社1984 年版,第217 页。
② 同上书,第217 页。
③ 同上书,第215 页。
④ 同上书,第21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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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的 《理想国》,是他庞大的理念哲学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柏拉
图以理念作出发点,当这理念进入社会政治领域的时候,就顺理成章地写成
了他的这部影响深远的政治历史著作。
西方的这种政治哲学传统和东方国家尤其中国的历史不同。中国的古代
圣贤并非没有社会政治理想,但这理想至少自孔夫子起,就具有浓郁的伦理
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