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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实使得且元更不安。他认为丰臣家当然要向对方表示相当的好意才行……,可是,淀君竟开玩笑似的说:
‘--如果是降伏家康的捐赠,我是一点也不会吝惜的。’
这种话实在太不小心了。
当然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她忽略了缺乏根本的实力,而想与家康对抗,是件危险的游戏。
(总之,我的立场很苦,可是没有其他能出面了……
家中已经有人在散布片桐先生太过讨好江户的谣言……,可是且元并不担心。
(总有一天淀夫人会明白的…
只要自己能一直担任两家的桥梁到那个时候,那就好了。
‘那么,我现在就去伏见,照我们商量的行动。’
且元出了办公室,直接由陆路去京城。千姬的轿子会乘船来呢?还是由山崎走陆路来呢?
且元打算回来时走水路,因此只带着几个随从,就骑马出城了……
片桐且元由京城抵达伏见,在浅野长政家住一晚。翌晨进城一看,大久保相模守忠邻、黑田筑前守长政、堀尾信浓守吉晴三人,正被叫到家康面前,在商量二十八日千姬出嫁的事。
‘!欢迎!少君和淀夫人都好吧?’
家康好意的说着,且元不知为什么,竟浑身颤抖起来。
‘是,两个人都很好。’
‘是吗?那太好了!那么,谁会在大阪接公主的轿子呢?’
‘大概是浅野纪伊守吧!’
‘幸长答应了吗?’
‘昨夜我住在他家,与他商讨过这件事。’
‘那就辛苦了,我们这边由大久保相模护送。怎么样?大阪现在稍稍开朗了吧?’
‘是的,已经上下一心……’
且元说着,心里不禁一阵悲痛。
家康也害怕把千姬交出来后,大阪会有谣传中的事发生。
可是,他果真能平心静气的接纳这种气氛吗?
‘市正,我,对于与太合的约定,只要不发生无理的事,我打算一定实践。’
‘谢谢!’
‘再怎么说,大阪只有女人和小孩,因此,我很了解你的辛苦。你应该很了解太合要千姬嫁过去的心意才对……万事拜托啊!’
‘我绝不会忘记您的话。’
‘对了……有人谣传说,秀赖先生已经是大人了。’
且元又大吃了一惊。
事实上,他已经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女侍当中有人很不应该的教导秀赖男女之间的事了。淀君以自己的行为为耻,无法斥责秀赖。正荣尼觉得很不好,而告诉了且元。
‘大人……是指?’
且元流着冷汗,说着。
‘好了,阿千是个个性、器量都很优秀的孩子,他们大概可以融洽的相处吧。可是,听说最近大阪的女子们,每当提起秀赖殿下时,不说殿下,而说天下先生啊!’
这又是令人意想不到、像伏兵似叫人措手不及的一问。
太合在世时,淀君就不是个优雅的妻子;最近每次提到秀赖时,就说‘天下先生’、‘天下先生’,同时也要女侍们这么叫。
看来,这好像是要让秀赖自夸的意思,可是,这种事很难在家康面前说。
‘唔!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且元慌忙擦拭汗水,低下头去。
家康看了黑田长政一眼,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事实上,把‘天下先生--’的谣言传报家康的,就是长政。长政对这句话的感受,和家康不同。
他解释成,到现在这种局势,还叫秀赖为‘天下先生--’,是因为淀君对事情有很大的误解和期待的缘故。
秀赖虽然只十一岁,可是这一、两年已长得像十三岁的人了,让人觉得他仿佛是被周围的女人拉向青春期似的。
可是,在母亲淀君的眼里看来,一定觉得他这个样子才可靠。
因此,淀君可能会有一股错觉,认为迎娶了千姬的秀赖,不久就会握有天下。
如果她有--秀赖成为天下人,家康成为家老,来服侍自己的日子不远了--的期待与梦想的话,是个很可怕的不幸。
成为‘征夷大将军’的家康,应该不会这么做,而且‘天下’也不是秀赖可以统治的。
因此,如果淀君以这种错觉来迎娶千姬,然后发觉这是个错误判断的话,不知会以什么方式来表示沮丧和愤怒哪……
是她一定会心怀鬼计地迫害千姬,而且由此造成两家不和。
因此,长政希望试探看看淀君有无此错觉,如果有的话,希望片桐且元能把事情说明清楚……他是这么想才告诉家康的,可是片桐且元很巧妙的躲过了。
如此一来,长政觉得如果自己再沉默下去,就太对不起家康了。
‘哦?片桐先生不知道……’
‘啊……?’
且元又佯作不知。
‘什么事呢?’
‘侍女们都叫故殿下为“天下先生”,连我长政都听到了,而每天在他身边的片桐先生竟没有发觉,实在太奇怪了
‘好了!’
家康制止他。
‘故太合殿下的确以天下人的身份出现过,没有错。我们还是来谈谈关于婚礼的事,淀君有什么特别的意见没有?’
‘是……是!’
且元故意无视于长政的存在似的,向家康挪近一膝。
‘她私下命令说,因为是很重要的千姬小姐要嫁过来,因此,从大门到大玄关之间的通路,都要铺上新的榻榻米,再在上面铺上白绢布……’
‘哦?铺上榻榻米?’
‘是的,因为怕新娘的衣服弄脏了。’
‘片桐先生……’
被忽视了的长政笑着说:
‘那是为了公主的衣裳吗?恐怕是为了显示天下之子的威风吧?’
如果稍稍从坏的角度来看,片桐且元的态度的确有一点狡猾。
年轻的长政觉得家康不应受到蒙蔽,就加以揭穿。
年长的堀尾晴吉怕会造成难堪的气氛,因此插嘴道:
‘将军家可能不会喜欢这么奢侈吧?’
家康不知有没有听到,却马上巧妙的自长政的讽刺,转移到话题的焦点。
‘那么,你市正如何裁决呢?’
‘我也不喜欢这么小题大作,因此劝阻了她,可是……’
‘可是她不听,是吗?’
‘她讽刺我说,我市正不论说什么,都只会提到将军家和江户的事。这一回对江户而言,是个可喜的婚事。不过,最后她还是听从我了。’
‘是吗?是这么回事……?’
家康轻轻点头:
‘那就好了,可是你的立场有时会变得很微妙。’
‘如果是为了天下、为了两家未来的话,倒也无所谓。’
‘就是啊!’
长政好不容易听到令自己满意的话,点点头说:
‘天下太平最重要,而且天下太平的话,丰臣家也得长久安泰。如果大家纷纷坚持己见,不肯妥协,那是最愚蠢的。’
‘是的。’
且元也改成安抚长政的口气,说:
‘我活着就是只为这个,如果你发现有什么要注意的话,请随时给我忠告。’
‘对了,她说婚礼的行列要走陆路比较好呢?还是走水路比较好?’
‘我想这是由将军家决定的,我们会依照您的决定安排。’
‘是吗?那么,就决定坐船吧!’
家康若无其事的说。
其实,这件事在且元还没有抵达之前就决定好了。坐船可以直接自伏见出发,途中的警备也比陆路简单。
而且,秀吉生前很喜欢豪华阔气,每次都让大家叹为观止。
而公主的婚礼就显得相形见绌,不过,如果特别为此豪华装扮,未免也太浪费了。
家康不想强迫大阪接受自己的意见,因为他疼爱这个可爱的‘人质’,同时,也考虑到片桐且元的立场。
且元已经明白天下变迁的情势。现今还不了解这种事态变迁的淀君和秀赖,在他们说出不当的话之前,能够恳切说服他们的,整个大阪只有且元一个人了。
家康这么想着,就觉得且元的立场很令人同情。
且元发觉到了家康的体恤之情,心里感觉到极大的负担。
如果且元是个看不清时代的人,或许他来到伏见时,态度会更坚决。
可是,他的坚决态度已经行不通了。石田三成试过,却失败了。而家康不只是个比三成更卓绝的人物而已……
(太合把时代趋势,做个改变后,才去世的……
他在大家已经厌倦战争时,勉强挥鞭再度出兵朝鲜。从那个时候起,太合就不再是与时代潮流同进的人,反而变成违反时势的人了。
逆时势而行的人,一定会灭亡,因为这等于向天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