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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最明确的叙述:
若问灵魂为什么创造了宇宙,那就是在问为什么要有灵魂,创造主为什么要创造?这个问题也就蕴涵着永恒要有一个开端,而且把创世看成是一个变化多端的〃生命〃由此而转化为彼的一种行为。
凡是作这种想法的人——如果他们愿意得到改正的话,——都必须使之领会那〃在上者〃的性质,并且使之放其他们那种轻易得来的对于庄严的权力的诽谤,因为对那儿一切人都应该怀着尊敬的迟疑。
甚至于在整个宇宙的运行里,也找不出来进行这种攻击的理由,因为整个宇宙的运行已经给〃理智的本性〃的伟大性提供了最明显的证据。
呈现为生命的这一宇宙〃全体〃并不是一种形体无常的组织,——象它里面的那些不分昼夜地由它那繁富的生命力里所生出来的种种较小的形式那样,——整个宇宙是一个有组织的、有作用的、复杂的、无所不包的、显示着深沉莫测的智慧的生命。那末,任何人又怎么能否认,它就是有理智的神明之明晰清楚而又形象美丽的影象呢?毫无疑问,它只是一个摹本而不是原本;但这就是它的本性;它不可能同时既是象征而又是真实。但若说它是一幅不确切的摹本,那就错了;凡是一幅以物理秩序为限的美丽画面所能包罗在内的东西,都已经是丝毫无遗了。
这样的一种复制其是必然要有的,——尽管不是出于有意的谋划,——因为〃理智〃绝不能是最后的东西而必须具有双重的行为,一重行为是在它自身之内的,一重行为是向外的;因而就必须还有某种东西是在神明以后的;因为唯有那种一切威力都随之而告结束的东西,才能不再把它自身的东西传递下去。
这或许是普罗提诺的原则对于诺斯替派所可能做出的最好的答复了。这个问题又以略为不同的语言而被基督教的神学家们继承了下来;他们也发见了既要说明创世,而又不容许有那种创造主在创世之前是有着某种缺欠的大不敬的结论,是很困难的事。事实上,他们的困难要比起罗提诺的困难更大;因为其罗提诺可以说〃心灵〃的性质使得创世成为不可避免的,而对于基督教徒来说,则世界却是上帝的自由意志之无拘无束的作用的结果。
普罗提诺对于某种抽象的美,有着一种异常鲜明的感受。在描写理智的地位居于太一与灵魂的中间时,他突然迸发出来一段雄辩无比的话:
至高无上者在其进程中是绝不能乘任何没有灵魂的车而前进的,甚至于也绝不能直接乘灵魂;它是以某种不可名状的美为其先导的:在伟大的王的行程前面最先走出来的是较小的行列,随后出来的就一行比一行伟大,一行比一行高贵,越接近于王也就越富于王者气象;再后便是他自己的尊荣的近侍,最后在这一切荣耀之中便蓦然出现了至高无上的君主本人,于是一切的人——除了那些只看到在他来临以前的景象,便心满意足地走开了的人们而外——便都匍匐下来向他欢呼。(同上书,第五卷,第五篇,第3章)
还有《论理智美》的那一片,也表现了同样的一种感情(第五卷,第8篇):
一切神确乎是庄严美丽的,美丽得不是我们的言词所能表达的。是什么使得他们如此呢?是理智;尤其是在他们(神圣的太阳与星辰)内部运行着的、而又可以看得见的理智。……
安逸的生活也就在那里;真实性对于这些神明们既是母亲又是保姆,既是生存又是抚养;凡是不属于过程而属于确实存在的东西他们都看得见,他们本身就在一切之中;因为一切都是透明的,没有什么是黑暗的,没有什么是能阻碍的;每一个生存对于任何另一个生存都是通明透亮的,无论是在广度上还是在深度上;光明是通过光明而进行的。他们每一个的自身之中都包含着一切,并且同时又在另外的每一个之中都见到了一切,所以处处都有一切,一切是一切而每一个又是一切,这种光荣是无限的。他们每一个都是伟大的;微小的也是伟大的;太阳在〃那里〃是一切的星而每一座星又都是一切的星与太阳。每一种里面都以某种存在方式为主导,然而每一种又都彼此反照着一切。
除了世界因为是一个摹本所以就不可避免地具有缺欠而外,普罗提诺和基督徒一样地都以为还有更积极的恶是由罪所产生的。罪乃是自由意志的一种后果,普罗提诺是主张自由意志而反对决定论者的,尤其是反对占星学家。他并不想全然否认占星学的有效性,但是他试图给占星学限定一个范围,从而使其余的一切都可以适应于自由意志。他对于巫术也采取了同样的办法;他说圣贤是不受巫师的权力支配的。普尔斐利提到过,有一个与他作对的哲学家曾试图以邪恶的诅咒加之于普罗提诺,但是由于普罗提诺的圣洁与智慧,诅咒就返回到对方自己的身上去了。蒲尔斐利以及所有普罗提诺的门人,都比起罗提诺本人更迷信得多。普罗提诺身上的迷信,已经是那个时代所可能最微少的了。
现在就让我们试图总结普罗提诺所教导的——就有系统的并且合于理智的基督教神学而论,这大体上也就是为基督教的神学所接受的——学说的优点和缺点。
首先而且最主要的,便是普罗提诺信为是理想与希望的安全避难所的那种结构,而且其中还包涵有道德的与理智的努力。在公元三世纪以及野蛮人入侵以后的若干世纪中,西方文明差不多已沦于全部毁灭了。幸运的是,虽然神学几乎是当时所仅存的精神活动,但人们所接受的体系却并不纯粹是迷信的,而是保存下来了——尽管有时候是深深隐蔽着的——各种学说,那些学说里面包含有大量的希腊的理智的作品以及大量的为斯多葛派与新柏拉图主义者所共有的那种道德的热忱。这就使得经院哲学的兴起,以及后来随文艺复兴开始而重新研究柏拉图从而及于其他的古人著作时所得到的那种刺激,成为可能。
另一方面,普罗提诺的哲学所具有的缺点则是只鼓励人去观看内心而不去观看外界:当我们观看内心时,我们看到的便是神明的nous;而当我们观看外界时,我们看到的便是可感觉的世界的种种缺陷。这种主观性倾向是一个逐渐成长的过程;我们在普罗泰戈拉、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学说中以及在斯多葛派和伊壁鸠鲁派的学说中,都可以发见它。可是起初,它仅只是学说而不是品质;在很长的一个时期里,它并未能扼杀科学的好奇心。我们看到波昔东尼约在公元前100年左右,为了要研究潮汐,曾经怎样地走遍了西班牙和非洲的大西洋沿岸。然而主观主义却逐渐地侵凌了人们的感情以及他们的学说。人们不再研究科学了,唯有德行才被认为是重要的。柏拉图所思索的德行,,是包括了当时在精神成就方面所可能有的一切都在内的;但是在以后的若干世纪里,人们却日益把德行认为仅仅是包括有德的意志,而不是一种想要理解物理世界或改进人类制度的世界的愿望了。基督教在它的伦理学说方面也没有能避免这种缺点;尽管实践上对于传播基督教信仰的重要性的信心,曾赋予了道德活动以一种实践的对象,使道德活动已经不复限于是自我的完美化了。
普罗提诺既是一个终结又是一个开端,——就希腊人而言是一个终结,就基督教世界而言则是一个开端。对于被几百年的失望所困扰、被绝望所折磨的古代世界,普罗提诺的学说也许是可以接受的,然而却不是令人鼓舞的。但对于粗鄙的、有着过剩的精力而需要加以约束和指导但不是加以刺激的野蛮人的世界来说,则凡是普罗提诺教导中能够引人深入的东西都是有益的,因为这时候应该加以制止的坏东西已经不是萎靡而是粗暴了。把他的哲学中可以保存的东西流传下来的这项工作,是由罗马末期的基督教哲学家们来完成的。
①指新约中的马太福音、马可福音、路加福音三书。——译者①关于加里努斯皇帝,吉朋说:〃他是好几种奇怪而无用的学科的大师,他是一位出口成章的演说家又是一个风雅的诗人,是一位熟练的园丁,是一位卓越的厨师,但却是一个最不堪的君主。当国家在紧急关头需要他出面照应时,他正在和哲学家普罗提诺进行谈话,把时间消磨在各种琐碎放荡的寻欢作乐里,并正准备要探索希腊的秘密,或者在雅典的亚里奥巴古斯山谋求一个地位〃。(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