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收获-2007年2期-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们班男生多,女生少。一共只有五个女生。计小红是五个女生里头长得最漂亮的。她的爸爸计根龙,是电影放映队的。公社广场上要放电影了,计根龙就开着挂机船来了。电影还没有开始放,广场上已经黑压压全是人了。大家都在等电影开始。但计根龙不急。他一个人坐在挂机船上喝酒。他喝得很慢,性急的人就来到岸边,请求他快点喝完,快点开始放电影。但计根龙有个毛病,你越催他,他越慢。大家想要电影快点开始,就只有耐心地等。不要打扰了计根龙喝酒!等他喝够了,喝好了,就提着胶片盒摇摇晃晃地上岸了。他总是醉醺醺地放电影。不按次序放,放得颠三倒四,是他经常做的事。比方说放《红灯记》,放到一半,李玉和李奶奶就被日本人枪毙了。但是换过一卷胶片,李奶奶又活龙活现地给铁梅痛说革命家史了。“放错了!放错了!”广场上许多声音在喊。但计根龙不理会。他坐着都能睡着,打很响的呼噜。 
  电影放到一半,下起雨来了。是那种绵绵细雨,又细又密,像麦芒,像牛毛。家里最大最好的油布伞被父亲带走了,我和母亲,只有挤在一把很软很小的黑伞下。稍微大一点点的风,就会让伞“吹喇叭”。母亲只得一只手打伞,另一只手抓住伞骨。电影上的人,透过密密的雨帘,显得有些歪斜。这部电影《宁死不屈》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女游击队员被敌人抽了四十八记耳光,我数清楚了。我和母亲紧紧靠着,她的身体那么柔软!她的身体在雨中是温暖的。我把头靠在她的大乳房上,她把我推开了。 
  我三年级时还和母亲一起睡。父亲睡在另一个房间里。他睡一张小床。而我和母亲共睡的大床,是一张铁床。铁床栏有些地方掉了漆,生了锈,散发出亲切的血腥味儿。父亲的鼾声太大了,他打鼾的时候就像地震。母亲受不了他的鼾声,她有了严重的神经衰弱,不得不和父亲分屋而睡。她搂着我睡,我把头靠在她的胸脯上。我含住她的乳头,她咯咯咯笑着,把乳房拿走了。“你又不会吃奶!你这个小笨蛋!”她说。 
  有时候半夜醒来,发现母亲不见了。我知道她去了父亲那里。我到父亲房间门口,听到了母亲的呻吟,和父亲吭哧吭哧的声音。我傻站在那里,直到他们开灯,看见了我。“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挺尸!你这个小流氓!”父亲把我叫做“小流氓”。 
  他常常打我。他的巴掌像一块木板那么硬。我的左耳不好,听力很差,就是叫他打的。他一巴掌抽上来,我的耳朵嗡了一下,好几天里面淌脓水,很臭。同学不知道臭气是从我耳朵里发出来的,他们以为我口臭,都叫我“臭嘴巴”。我觉得冤枉,但我不想争辩。 
  我抱着母亲,在她怀里哭了。我请求她不要再去父亲房间。她答应了。但她骗了我。她还是去了。 
  家具脚上的湿印子,越爬越高了。地上越来越潮湿。梅雨季这才算是真正降临了。那么密那么细的雨,不间断地下。一切的一切,都是潮乎乎湿漉漉的。父亲离开家已经好几天了,不知道他的主席像画得怎么样了。母亲说,他一定是一边画,一边打着伞。母亲说:“我知道,他会把伞柄系在腰里,系在皮带上。”她还说,要是他不慎失足,从很高的脚手架上落下来,腰里系着的油布伞,可以救他的命。它等于是一个降落伞,他就不会摔死。 
  要是父亲摔死了,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想,他的尸体还是会被送回来。我和母亲就要戴上白帽,腰缠白布,在他身边大哭。要是我哭不出来怎么办呢?母亲就会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不孝的儿子啊——” 
  我是四年级开始和母亲分床而睡的。刚开始的时候,我天天晚上哭,睡不着觉。我不敢哭出声来,否则父亲一定会过来用他木板一样的手掌扇我。我只是无声地流泪,躲在被子里抽泣。我能哭到半夜。母亲有时候会过来,她掀开我的被角,在黑暗中问:“你怎么啦?”她刚从被子里钻出来,她身体上的香被我闻到了。这是我熟悉的香气。我坐起来把母亲抱住,我抱得那么紧。母亲却把我推开了。她说:“睡吧!已经半夜了!”我试图钻到母亲的被子里去,但被她推了出来。 
  我是那么渴望母亲的被窝!那里才是温暖的,芳香的,柔软的。那才是我的安乐窝。我的小床又小又窄,硬冷的,一翻身,床就会发出可厌的嘎嘎嘎的声音。 
  有一个星期天,父母都不在家,他们到肖田湖去参加围湖劳动了。他们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们留了五个馒头和一碗咸菜在家,把我反锁在家里。我一个人在家,并不感到恐惧。我把自己脱光了,钻到了母亲的床上。钻在她的被子底下,我感到幸福极了。虽然被子里没有母亲,但是,她特有的香气,是那么浓郁。仿佛她的体温都能感觉到。我光着身子,埋在这绵软的被子下,很快就睡着了。我睡得很沉,做了一些梦。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屁股下有一摊冰凉滑腻的东西。它是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它沾在了床单上,被子上也有。我紧张起来,害怕了。我抓过自己的衣裳,要把这污迹擦去。但它黏乎乎的,稠稠的,根本擦不掉。 
  我决定用身体把被子和床单焐干。我像母鸡孵小鸡那样,贴着那些潮湿的地方,一动都不动。我希望自己的体温尽量地高,希望自己像冬天用的“汤婆子”那么烫,要赶在父母回家之前将这可怕的黏乎乎的东西尽快焐干。 
  可是晚上,母亲还是发现了她被褥的异样。她大惊小怪,把被褥全翻过来,将那几块已经发硬的污斑暴露在灯光底下。 
  父亲不光用他木板似的手掌掴我这个“小流氓”,他还用他的鞋底抽我。抽我的头,我的脸,我的肩膀,我的肚子。我感觉我快要被他打死了,就用求救的目光看母亲。我希望她能救我。但她避开了我的眼光。她装作没看见。 
  我的床搬进父亲的房间,我感觉就像搬进一座坟墓。后来我学会了在他如雷的鼾声里入睡。每当他的鼾声停止,我反倒醒过来了。我醒来,不是发现他不见了,就是看到他的影子像贼一样溜出去。他去母亲房间,我知道。 
  有人来报信,说在某地看到我父亲了。他已经画好了一幅毛主席像,他背着工具包,打着油布伞,又去另一个地方了。他要给祖国的每一个地方,都画上毛主席像。“他怎么不回来一趟再走?”母亲自言自语地说。她正准备蒸鸡蛋给我吃,她用一双筷子,嗒嗒嗒地打着碗里的鸡蛋。她突然一脱手,连碗带蛋一起掉在了地上。碗碎了,鸡蛋像呕吐物一样。 
  母亲主动说:“来吧,今晚你睡到我床上来吧!”我始终不敢抱住她,我听着她黑暗中的呼吸。她很久还没有睡着,似乎在叹息。我告诉她,李明天又发病了。她说:“知道了,他把人家的鸡脚折断了!”我说:“是啊,是啊,他的脚也断了!”母亲翻了一个身,说:“是真的吗?他的脚也断了?”我说:“他折断了好多鸡脚,自己的脚也断了。”母亲好奇的声音就像一个少女,就像计小红,她在黑暗中问:“怎么回事?”我告诉她,计小红家的三只鸡,都被李明天折断了脚。他还在鸡屁眼里插了树枝。结果,他被打了,他被计根龙打断了脚。“小流氓!”母亲愤愤地说。她的呼吸渐渐重了,也均匀了,我估计她睡着了。我把身体向她贴过去,我的胸,贴在了她的后背上。我的肚皮,贴紧了她的屁股。窗子外的檐雨,嘀嘀嗒嗒响个不停,一声声仿佛滴在父亲的油布伞上。父亲的形象老在我面前晃荡:在毛主席的巨幅画像前,他小得就像一只蜘蛛。他吊在脚手架上,真的就像一只蜘蛛。当他不慎一脚踩空,他就掉下来了。他头顶上拖着我们家坚实的油布伞,在空中飘然而下。他就像一朵蒲公英的绒花,飘啊飘啊。 
  晚饭我生咸菜吃得多了,吃了有大半碗,结果渴得不行,又喝了太多的水。半夜我被尿胀醒。我听到了黑暗中母亲的哭声。她在抽泣,虽然很轻,还是被我听到了。“妈妈,妈妈,你哭了?”母亲转过身来,说她做了不好的梦,所以伤心。她把我抱住,她的丰满的胸,贴紧了我。我伸过手去,想摸一摸母亲肚皮上那道疤。我摸到了她的肚皮,但没有摸到疤。这道拉链一样的疤,我生命的那个出口,难道消失了?“这里,在这里!笨蛋!”母亲的手导引着我。她的肚皮真是柔软,像一堆温暖的棉花。我真想,摸到那道疤,那个口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