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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之处。若指那大桥,大桥就分开做二段,众人都走不得,住了手指,仍是一条石桥,又并无一毫断的痕迹。口中吃
着饭,把那饭糁喷将出来,颗颗都变成蜜蜂乱飞,薨薨有声,飞入口中,又仍是饭糁。
马自然往婺州过,他的母姨娘已死。后来在灵座之中说起言语,就像活的一样,日日要儿子媳妇供给饮食,若少有
怠慢,便骂大骂小,或是吩咐儿子鞭笞奴婢,儿子不敢不依。马自然将到之日,那姨娘已知,便吩咐门上人道:“明日
马家外甥来,切不可放他进来见我。这小儿忒利害,他有些要歪厮缠。”马自然到了门首,门上人不肯放进,马自然问
其缘故,大笑道:“这姨娘不是真的,是个妖精假变的,所以怕得见我。你们休得被他骗了,待我进去便见分晓。”那
些门上人日日受了鞭打,心里正有些着恼,听得这话,便放他进去。马自然不由他分说,竟闯到灵座下作揖道:“外甥
特来拜见姨娘,姨娘怎么死了又会得显灵,会得说话,会得料理家中事体?”说罢,灵座中并不见则声。马自然道:
“姨娘日日说话,今日怎么见了外甥倒不说话?姨娘若不说话,外甥终日也不去。”灵座中方才叹息了一声道:“今日
见外甥来,心中甚是悲苦,所以不言不语。”说罢,便哭将起来,果是姨娘的声音,一毫无二。那儿子、媳妇也便一齐
哭将起来。马自然又问道:“姨娘怎生得还魂转来,又在阳世?”姨娘道:“阴府因我阳寿未尽,所以放我转来。我因
儿子、媳妇年纪尚小,所以日日在此料理。”马自然道:“姨娘既会得说话,何不现出形貌,把我外甥一见,以慰我之
情。”姨娘道:“阴阳各别,怎生好现得形貌见你?”马自然道:“不必现出全身,或露头脸,或露一手,等我外甥见
见便是。”姨娘再三不肯。马自然道:“若姨娘不肯见我,我便住在这里一年,一定要见一面方才罢休。”姨娘被马自
然催逼不过,只得从灵座中伸出一只手来,果是姨娘的手,一毫无二。儿子、媳妇又哭将起来。马自然便一把捏住,那
姨娘大叫:“外甥无礼。”马自然捏住手着实扑了几扑,一扯扯将出来,却是一个白面老狐,遂扑死在地。可不是《西
游记》内金角怪、银角怪的压龙洞中老奶奶么?有诗为证:压龙洞中老奶奶,灵座当中老姨娘。
〞有妖狐能狡狯,好抬香轿坐中堂。
话说马自然除了这个老狐精,后游于常州。那时宰相马植谪官为常州刺史,素闻马自然之名,遂请相见,认为同宗。
马自然道:“世为杭州小吏,如何得有贵族?”其不肯攀高认贵如此。一日,在马植席上,把磁器盛土种瓜,顷刻间引
蔓生花结实,众宾取而食之,其香美异常。他把手在身上并袜上四围一摸,只见索琅琅的铜钱滚得满地,就把这些铜钱
撒在井里,少顷叫声“出来”,那些铜钱一个个都从井底飞将出来,若有人抢他铜钱,私自放在袖里的,转眼间摸索,
一个也通没有了。人羡慕他的道:“我若得马神仙这只手,摸将出来,千千万万,终日在钱堆里过日,便不愁贫穷了。”
马自然大笑道:“钱财都自有分限,若不是你的钱财,便一文也不可强求。”马植道:“此城中甚多耗鼠,把文书都咬
坏了,甚是可恶。”马自然遂书一符帖在南壁之下,把箸敲着盘子,长啸数声,鼠便成群聚拢,走到符下俯伏不动。马
自然遂呼一个大鼠到阶前吩咐道:“汝这孽畜,只寻觅些食吃便罢,怎生咬坏了相公之书,可作急出城而去。”大鼠如
叩首状,群鼠都一齐叩首,回转身成群作队出城而去,城中遂无鼠患。
马自然曾同一个道士王知微、弟子王延叟三人,南游越州,走到洞岩禅院。那时和尚三百人都在那斋堂内一齐吃斋,
见这三个道人走进门来,三百和尚并没一个来睬着,只把三碗饭抛在三个道人面前,如待乞丐之意。马自然暗暗的道:
“释、道二教虽然不同,我与你都是一样之人;僧来看佛面,道不得个‘道来看太上老君面’么?直如此轻薄我道教,
可恨可恨。我不免取笑他一场,也知我道教之妙,不可受他的轻薄,被他作贱了去,说我道教无人。”马自然遂颗粒不
沾,那王知微、王延叟却吃饭,马自然对二人道:“你们快快吃完了饭走路,休得在此停留。”王知微二人见说,遂放
下饭碗,急急出门。那时三百个和尚都还未曾吃完。马自然出得院门,又催促二人快走,不可停留。二人都不知其故,
“敢问怎生忙忙急急行走?”马自然道:“自有妙处,走到前路便知分晓。”马自然急急去店中买了几个烧饼吃了,与
二人上路,脚不停地,飞走如云。走到诸暨县南店中投宿,那时已离禅院七十里路了。三人吃了夜饭,上牀便睡。
不说他三人在店中投宿,且说那禅院从这三个道人出门之后,变出一个跷蹊作怪的事。怎见得?
三百个僧,有如泥塑;六百只腿,就似木雕。浑身绑缚交加,遍体枷杻做就,人人都似面壁汉,个个齐学坐禅僧。
可怜那三百个和尚就像钉在地上的一般,一动也动不动,不言不语,如醉如痴,竟似杭州西湖净慈寺殿内泥塑的五
百尊阿罗汉无异。幸有两个和尚手里做着活,未曾吃饭,以此不曾着手。看了这一堂和尚,只叫得苦,知道是适才怠慢
了那三个道士之故,是他们用的法术。急忙出门,要追着这三个磕头谢罪,求他救解。怎知这三个已去得远了。两个和
尚只得不顾性命望前追赶,逢人便问道:“曾见三个道士么?”路上人道:“去得远了。”两个和尚叫苦不迭道:“怎
生救得这三百个?”不住脱脱的哭,直赶到夜深,才赶得着,敲着店门问道:“里面可有三个道士么?”店中答应道声
“有”,两个和尚叫声“救命”,店主人开得门。两个和尚一步一拜拜到牀前,跪在地下大哭道:“日间实是不识尊师,
有失恭敬,如今院中三百个和尚至今就像泥塑木雕的一般,一步也动不得,万乞吾师哀怜救解则个。”马自然只是齁睡,
再也不则声。王知微、王延叟二人大笑,方知是马自然用的定身法。两个和尚见二人大笑,一发慌张,发急的磕头礼拜。
马自然方才开口道:“我与你同是出家之人,虽然教门各别,也该见人恭敬,怎生如此轻薄?难道我道家便不如你释家
不成!你既好轻薄,便受些轻薄的亏也不为过。如今也奈何得够了,你们二位回去,断然动得,不必疑心。”和尚遂拜
谢而去,星夜赶回,进得院门,果然解了法术,都走得起。有诗为证:-人切莫太心高,心若高时受恼蒿。
怠慢他人人怠慢,此间相去仅分毫。
再说马自然一路南行,那时正值春天,见一家园中菘菜甚好,马自然问园主人要化数株菜将来吃。那园主人不唯不
肯,反臭骂了一顿“贼道”、“狗道”,喃喃的骂个不了。马自然微微而笑,走到前路,叫王知微匣里取出纸笔,王知
微道:“园主人不与我们菘菜也是小事,就是被他骂一顿,我们道家只得忍耐,难道取出纸笔,要写状子告他不成?”
马自然道:“不是告他,做个戏法取笑他一取笑。”遂于纸上画一只白鹭,用水一喷,变成真白鹭一只,飞入他菜畦之
中,长一嘴,短一嘴,啄那菘菜。园主人赶来,那白鹭便飞起,略略走开,又飞下啄个不了。这园主人跑来跑去,连脚
也跑酸。马自然又画一只小哈巴狗儿,用水一喷,也变成一只真哈巴狗儿,赶那白鹭,白鹭乱飞,狗儿乱跑,把几畦好
菘菜尽数踏坏。园主人疑心是这道士缘故,恐怕又作什么法术害他,只得走到前路哀哀求告。马自然道:“我不是要你
的菜,只是做个戏法取笑一场耳。”遂呼那只白鹭、哈巴狗儿投入怀中。及至看那地上之菜,又是好端端的,一株无损。
后来游到霍洞山,入长溪县界,夜间投宿。那店主人道:“店中人多,并无宿处。道人若有本事在壁上睡,便好相
留。”那时已昏黑,王知微料前途并无可宿,只得落于此店之中。马自然道:“只你们有了宿处便罢,莫要管我。”遂
把身子一跳,以一只脚挂在梁上,倒头而睡。店主人夜里起来寻火,见了大惊道:“梁上尚且睡得,何况壁上?”马自
然遂把身子走进壁里,再不出来,歇了半会,方才从壁里走出来。店主人大惊,方才拜谢,遂移他三人入内室净处安宿。
天明起来,店主人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