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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台先走,叫张漆匠随后进来。转弯抹角又走了数处,方才走到一间密室之中。张漆匠四围打一看时,但见:酒筵罗列,
肴膳交陈。酒筵罗列,摆着器皿金银;肴膳交陈,烹成芬芳鱼肉。虽不能烹龙炮凤,请得过胜客嘉宾。
话说那张漆匠一见桌上摆列酒筵,非常齐整,兼之金银酒器,室中陈设之物,都不是中等以下人家所有。张漆匠甚
是心惊,一喜一惧:喜的是生平做了一世漆匠,眼睛里并不曾见此富贵之景;惧的是我是何等样人,今日骤然到于此地,
不知做出什么事来,恐不免有些干系,却又不敢问这尼姑是什么缘故。那尼姑却叫这张漆匠:“你且坐地。”尼姑吩咐
了这张漆匠,自持烛而去。去了一会,领出一个妇人来。张漆匠打一看时,但见:朱唇一点红,翠眉二道绿。三寸窄金
莲,四体俱不俗。身材是五长,心性纵六欲。七情乃嗜淫,八字生何毒。寻夫到九街,十度还嫌促。
话说张漆匠见这妇人出来,生得容貌非常,美如天仙一般,只是不带冠儿,不十分妆饰,就如平常一样打扮,走来
坐于酒席之上。张漆匠见了这个美人,甚是吃惊,不敢近前。尼姑再三叫这张漆匠坐于酒席之上,与美人对面而坐。那
张漆匠依尼姑所说,也只得坐了。尼姑坐于美人之下,又叫那老妪也来坐于桌横,却是老妪斟酒。张漆匠虽然与美人对
面而坐,自知贵贱不敌,不敢十分多看那个美人,美人却又再不言语。张漆匠酒量甚好,酒到便一饮而尽,一连大杯饮
过二十余杯。老妪却不多斟,恐怕误了大事,要留着他全副精神用在那件事上。老妪进内里不住搬出肴馔来,共饮了半
日。尼姑道:“这时候将近二鼓矣,娘娘请睡了罢。”美人不则声。张漆匠暗暗自忖道:“我身边并无一文钱,这个光
景,明明是要我在这里宿歇的意思了。明日清早起来,倘要我的钱钞,怎生是好?事不三思,必有后悔。”遂悄悄对这
尼姑道:“我是个贫穷之人,身边并无一文钱,怎生好在此地?”尼姑“咄”的一声喝道:“你人也不识,谁是要你钱
的人?明日反有得钱与你。”张漆匠方才放下了心,便胆大起来。老妪拿汤水出来与张漆匠净手脚,张漆匠道:“适才
已洗过浴了。”老妪道:“与花枝般贵人同睡,必须再三洁净,休得粗糙!”张漆匠只得又净了一番手脚,又取面汤来
洁净了口齿。尼姑方领张漆匠到于内室牀边,揭起罗帐,那被褥华丽,都是绫锦,异香扑鼻。尼姑笑嘻嘻地对张漆匠道
:“你好造化,不知前世怎生念佛修行,今日得遇这位美人受用。”张漆匠不敢则声。尼姑推这位美人上牀,又笑嘻嘻
地拿了灯出外,反锁上了门而去。那张漆匠似做梦的一般,暗暗的道声:“怪异!怎生今日有这样造化之事?”钻入被
内,那被异常之香,遂问这美人道:“娘娘是何等样人?怎生好与小人同睡?”那美人只是不言不语。张漆匠见美人不
应,也不敢再加细问,伸手去那美人身上一摸,其光滑如玉一般,只觉得自己皮肉粗糙。也管不得,遂腾身上去,极尽
云雨之乐。怎见得妙处?
一个是闺阁佳人,一个是天台漆匠。闺阁佳人,肌香体细,如玉又如绵;天台漆匠,皮粗肉糙,又蠢又极笨。那佳
人是能征惯战之将,好像扈三娘马上双飞刀;这漆匠是后生足力之人,宛然唐尉迟军前三夺搠。那佳人吞吐有法,这漆
匠卤莽多能。虽然人品不相当,一番鏖战也堪敌。
话说那张漆匠不费一文钱钞,无故而遇着这个美人,好生侥幸,放出平生之力,就像油漆家火的一般,打了又磨,
磨了又打,粗做了又细做,胶矾颜料,涂了又刷,刷了又画,如扳主顾的相似。不住的手忙脚乱,真个是舍命陪君子上
落,一夜不曾放空,一夜不曾合眼。那美人也颇颇容受得起,并不推辞,手到奉承,上下两处俱开口而受之,整整的弄
了一夜。果然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
不觉已是五更天气,集福寺钟声发动。张漆匠还要再兴云雨,只听得门外有人走来开锁,推进门来,不拿灯烛,仍
旧是昨晚尼姑之声,走到牀边,急急唤张漆匠走起。张漆匠只得穿了衣服起身,那尼姑黑暗之中递两贯钱与张漆匠道:
“拿去买酒吃,可速速出去。”仍旧叫昨晚老妪领出。张漆匠跟了老妪,也摸着布壁而行,弯弯曲曲行了几处,送出一
门,又不是昨晚进来的门户。老妪道:“从此到街上数里之路,可到工作之处。”说罢,老妪便转身闭门进去。张漆匠
黑暗之中认不得仔细,一步步摸将出来,摸了半日,走了数里之路,渐渐天明。仔细想那出来之路,已如梦寐一般,一
毫都记不出。渐渐走到街上,到集福讲寺还有二里之路,遂拿了这两贯钱随步回寺。监工的因张漆匠来迟,要加责罚,
张漆匠只得细细禀以晚间之事。监工的叫人在数里内外遍处踪迹,竟不得入门出门之路。
此时传满了寺中,众人三五成群聚说。有的说道是妖怪鬼魅,有的说道是神仙下降。中间一个老成有见识的道:
“据我看将起来,也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是什么妖怪鬼魅,定是人家无廉耻的妇人,或是人家姬妾,因丈夫出外,淫心
动荡,难以消遣;或是无子,要借种生子,不论高低贵贱,扯拽将来凑数。不过是这两样,若不是无耻好淫的妇人,就
是为固宠之计,思量借种生子。这个既是尼姑来做马泊六,这定是尼庵之中。恐人认得道路出,所以都将布帏四围遮蔽,
把人认不出。况且这妇人一夜并不言不语,难道是哑子?若说出言语,恐人听得,所以一夜竟不言语。况且晚间是尼姑
拿灯照引进去,关门上锁,五鼓又是尼姑开锁来唤,不是尼庵是什么去处?这妇人在自己家中耳目众多,难以偷闲养汉,
假以烧香念佛看经为名,住于尼庵之中,做这般勾当,或是自己香火院亦未可知。只要有钱,通同了尼姑,瞒过了家中
丈夫、众多耳目,却不是件最隐秀最方便的事么?”说罢,众人都拍掌大笑道:“此事千真万真。”
只见门坎上坐着一个卖盐之人,听了此语,笑起来道:“此事果然千真万真。”众人都道:“怎见得便是千真万真?”
那卖盐的道:“我是五年前经过之事。”众人听了都道:“怎生是你经过之事?”那卖盐的立起身来,对众人指指点点,
一五一十的说道:“我五年前挑盐贩卖,一日遇着一个尼姑,有五十余岁,问我买盐道:”我庵里正要盐用,你可随我
到庵中,我要买你这一担盐腌菜。‘说罢,我便随了他去。到于庵中,称了斤数,他分外又多加我几分银子,又道我路
远,留我酒饭,甚是齐整。庵中又走出几位少年的尼姑来,都是二十余岁之人,且是生得标致,青的是发,白的是肉,
光头滑面,衣上都熏得松子、沉速之香。遂留我在庵中权宿一宵。我见他意思有些古怪,料得自己颇有精神,也颇颇对
付得过,不愁怎的,遂大胆宿于庵中。吃了酒饭,先是老尼与我同睡,事完之后,少年尼姑轮流而来,共是五个,一夜
轮流上下,并不曾歇。独有老尼姑更为利害,真是色中饿鬼,就如饿虎攒羊的一般,不住把身子凑将上来。次日早起,
安排酒饭,请我吃了,又与我数两银子做本钱,叫我可时时担盐到庵中来,又叫我切莫到外边传说。吩咐已了,送我下
山。谁知弄了一夜,精神枯竭,挑了空盐箩下山,头晕眼花,不住的身子要打(足龙)踵。勉强的挨到家里,跌到牀上,
再动不得。从此整整病了三个月,把这数两银子赎药调理完了,方才走得起。至今望见尼姑影儿,魂梦也怕,若再走这
条路,便性命断送在他手里了。“这正是:云游道士青山去,日出师姑白水来。
话说这卖盐的说罢,一个人问道:“这庵在什么所在?”卖盐的道:“我对你说了,只恐你这两根骨头,不够埋在
他那眼孔儿里!留你这条性命,再吃碗薄粥饭罢。休去寻死!”说罢,内中一个人道:“这尼姑果不可去惹他,真个利
害。曾有一个游方和尚,惯会彩阴补阳,养得这龟儿都成活的一般,会得吹灯吸酒,自以为举世无敌。后来遇着一个尼
姑,那尼姑却惯会彩阳补阴。两个撞着了,却不道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两个都要争雄比试。先是和尚试起,拿一大盆
火酒,把阳物取出来,七八寸之长,如薛敖曹剥兔之形,龟眼如圆眼核大,放阳物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