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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读诗书,长游庠序 。父母家计颇饶。因中年无子,遂承立母舅之子刘天相
②
为嗣。从幼抚养成人,读书婚冠,吾父所费不赀 。后来进学进监,又费千余。
天相非惟不知感戴,反日图吞占,私营巢穴,暗耗血赀。父母至五十外,始
生不佞。时刘天相之妻胡氏,见我父母已生嫡子,诚恐嗣续有人,则外姓承
③ ④
祧 ,难倨陈氏家业,遂乘先母病故,遽操家政。一夫一妇,内外把持。凡
① 庠 (xiáng,音详)序——古代学校名。《汉书·儒林传序》:“乡里有教,复曰校,殷曰庠,周曰序”。
② 不赀 (z ī,音资)——不可计量,表示多或贵重。
③ 承祧 (tiāo,音挑)——祧,远祖的庙。指承继先代奉祀祖庙。
④ 遽 (jù,音句)——急,仓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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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有所蓄,尽归己橐。刘天相又夤谋乡榜,挥洒万金,居然无忌,因而恃了孝
廉之势,另立家业。把我父母所存箱箧,搬抢一空。田房契券,搜索无余。
先君气怒成疾,数日而死。刘天相不吊不送,也不居丧守制,竟约了三四个
同年,俨然上京会试。把几十年恩养父母,一旦弃如陌路。”干白虹听到此
处,就击案起舞道:“世间有如此负心之人,眼前恨不一见,当手刃之,以
快公愤。”陈与权道:“蒙老丈如此不平。若说到临了,其情更有不堪哩。
那时先父既殁,不佞未满数龄,鲜知人事。族之尊长,遂将所遗什物变卖,
仅完丧葬,而住房已为刘氏占去矣。明年,天相不第而归,不佞孤苦伶仃,
只身无策,只得走告苦情,冀其提挈。不意天相夫妇,反大言呵叱,宛然以
下人看待,略无照拂的念头。后不佞依栖邻家,勉强攻苦。到十六岁才进了
①
学。虽是忝列黉 宫,然窘迫益甚。往往想起父母家业,心里未免有些不甘,
只得邀三党亲族,与之理论。岂知天相不加怜恤,反肆凶威,暗地贿嘱当道,
②
坐不佞以逐继兄之罪,申文学院,褫革 除名。不佞前程既失,天相欺凌益甚,
遂将吾父血赀,买官压制。是年河工告匮,朝廷大开恩例。天相计输万金,
抚臣题奏捐金有功,特恩除授广东广州府通判。此时,不佞追想:“父母万
贯家财,尽为天相占去,功名富贵,田产妻孥,那一些不是陈家之物。今天
相已授高官,莫说至亲骨肉,就是朋友,苟有一面的也可到任上说个情儿,
③
抽丰他一百五十两银子。况他现受陈氏大恩,涓埃 未报,若相随到任,必然
另眼相看,沾他些不费之惠。前情虽欠,不佞亦可相忘,凭他牛马看承,也
便死而无怨了。谁知,天相择日赴任,不佞勉力饯行,竟狠辞不赴。至发装
之日,又望门相送,亦复不容一见。号恸竟日,始得入堂一揖。及不佞告以
穷迫之状,天相只唯唯而已,绝无片言。不佞见光景不谐,急趋而出。又万
不得已,只得赁个小舟,尾之而行。他一路人夫接递,昼则击鼓叮咚,夜则
提铃喝号,何等风光。不佞一叶孤舟,片帆风雪,不瞅不睬,好不凄凉。未
到半途,盘缠已竭,正饥寒不前。天相忽发下个小封儿,上写着程仪二两,
也没名帖,竟叫家人致意,令我回去。此时欲待受他,就象甘心忍辱,所望
并非如是。欲待不受,则冻馁驱驰,必将死于道路。只得含着眼泪,忍着羞
耻,反谢了一声,把这二两银子勉强受下。一半做了船钱,一半将来买些饭
吃。半饥半饱,又挨过千余里,才到了贵地。只因渡南雄岭时,他一行人,
纷纷然雇轿的雇轿,赁马的赁马,独不佞萧然一身,分文莫假。又值隆冬雨
④
雪,壁堑凌空,腹枵脚倦,料不能行。只得老着脸皮,趋至天相跟前,哀恳
救援。不料天相抬眼一看,怒发如雷,大骂道: ‘我许多时已将二两银子,
叫你做盘缠回去,谁叫你跟来。幸在此地还好,若到了任上,这一副嘴脸,
可不辱没杀我体面。总之穷人不可照顾,一照顾便来歪缠。我既送过程仪,
情已尽了,今日断不能再有假借。’说罢,一纵车马,闹哄哄上岭去了。这
时,不佞着实哭叫,他头也不回,并无恻隐之念。此际上天无路,乞授无门。
因想在此也是一死,莫若拼命匍匐过岭。一路求乞,追至任所,与他做场结
煞。心里虽有过这志向,谁料才过半岭,筋力已竭,腹中空馁,寒气侵心。
⑤ 夤(y ín,音寅)——深。
① 黉 (hóng,音红)——古代的学校。
② 褫 (chǐ,音齿)革——褫夺衣冠,革除功名。
③ 涓埃——比喻微小。
④ 腹枵 (xiāo,音肖)——空腹,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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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雪深泥泞,遂至颠仆崖坷,强挣不起。雪势愈大,命尽须臾。幸蒙老丈大
德,极力相救,乃得复活。”干白虹听完,不觉怒发冲冠,挥拳擦掌道:“这
厮忘恩负义,昧尽良心,尚自列于荐绅,不如速死。只愁地北天南,终须凑
值,吾当刳其心肺,以为足下雪仇。今足下资尽途穷,将何所适?”陈与权
道:“家园已尽,亲故谊寒,桑梓风味,殆不足恋。至轻身异境,只为父母
血赀尽属天相,痴心未忘,故命亦几丧。今日想来,如此负心之人,纵到任
所争衡,必至中其阴害,莫若不去为是。但今住又乏食,归又无资,进退艰
①
难,行藏 未决。承老丈动问,不敢不以实情相吉。”干白虹道:“今足下之
意,还欲返棹故乡,或即营家别境?倘可逗遛异国,不特足下室家产业,弟
能薄力周旋,即功名之事,亦可不患无成。若欲仍归梓里,弟亦少图相赠。
虽不足附远游之望,亦可稍助一餐。不识尊意何居?愿熟筹以示。”陈与权
穷到彻骨,死而复生。既得了命,已自欣然。忽听干白虹说肯周济他,一发
喜出意外。因想:“我若回去,即有厚赠,料亦不能起家。若在此居住,他
许我室家产业,并功名之事,甚为动听。倘其言不谬,便可复振家风,何须
必欲还乡,自失机会。”一时着了贪心,便欣然答道:“蒙老丈格外周恤,
生我成我,不过如是。况既蒙厚德,虽日夕追随,猶恐不能报效,怎敢轻便
图归,远失恩人之面。丈夫四海为家,何必依依桑梓。老丈如可见容,愿罄
②
一长,以为犬马之报。”干白虹大喜道:“足下胸次脱然,乃见丈夫作事。
小弟虽力微不足以待君,然亦断不致君失所。”两下甚是讲得投机,又复畅
③
饮一回。不觉日已抵晡 。干白虹便叫店主雇下两乘小轿,算还酒钱,和陈与
权一同上轿而归。诗云:
只为图赀便负心,
受恩深处已忘贫;
君今莫怨人相负,
慎勿他时负别人。
干白虹慨然同了陈与权回去,因向丽容说道:“我适往南雄岭,遇一书
生,僵卧于雪深之处。遂发恻隐,扶下岭来,多方救活。问其来历,乃是富
家之子,父母误以外姓为嗣,吞占了家产。今其嗣子已为吾省别驾,此子跟
随到此,被他负心抛撇,以致流落无归。我观此子,气宇清明,吐纳风雅,
故携之以归,意欲少加培植,不知娘子意下如何?”丽容道:“救人患难,
最是好事。况君既作主,妾亦安有阻挠,听凭扶持他便了。”干白虹闻言大
喜,便打扫书房,与他住下。因自己是不甚识字的人,家中并无书籍。干白
虹便将数百金,贮之箱橐,抬入书房,听凭陈与权买书观看。三餐供奉,无
非美味佳醪;遍体衣衫,尽是绫罗锦绣;十数个小厮,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