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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如此牵挂。丽容不胜衔恨道:“我看他是个端方之士,谁知如此负心。
银子的事虽小,但我怎生待他,反无情无义,把我置之度外。我只悔当初错
认了人,今日自取惭愧。”背地里反不知怨了多少。因是儿女私情,恐怕风
声漏泄,又不敢央人叫他,只得常向父亲说道:“前日这平大郎甚是得力,
怎不去唤他来使用。”金守溪也放不下他,因不认得住在那里,只好去寻保
人转唤。谁知干白虹做了酒中李白,正好醉倒长安,便皇帝也召他不来,那
里唤得他动。保人只隐然替他回复。倏忽半年,不见一些影响。丽容心里越
加气闷,渐渐养成一病。茶饭不思,梦魂颠倒,终日只昏昏沉沉的痴睡。金
守溪见女儿如此,好生着急。诗云:
儿女知春太有情,
郎当无那惜深盟;
东风只是牵人恨,
吹过南楼不见声。
却说白干虹,自从酒醒之后,方才想起丽容之事。忽然大悔道:“我真
个狂了!小娘子何等待我,我却负他,真畜生之不若也。只如今怎么回复他
才好?”肚里虽然懊悔,怎当银子却已用空,一时手足无措,心中日夜不安,
常欠欠然自知抱愧。一日忽发猛省道:“我自从为人以来,未尝少有亏心之
行。今日狂悖若此,致他含怨无归,陷身不义。想丈夫处事,岂可昧理负心,
轻狂自弃。且堂堂六尺,忘恩负义,何以为人。”便将自己这数亩腴田并几
① 音耗——音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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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园地,连忙都出了经帐,托人寻主求售,一总只卖得五十两。又拉几个村
中弟兄,做下二十金的会债,并两间栖身房子也卖了十余两。把来凑在一块,
用纸封好。虽然酒兴本豪,只得勉强遏撩,随他口里流涎,竟不敢分毫耗散,
次日就去央王三秀才,到金家说亲。那王三秀才专靠趁闲钱,吃喜酒的,有
甚不肯,便一诺无辞,连忙到金家求帖。金守溪接着道:“王三相公许久不
来,今日甚风吹得到此?”王三秀才道:“此来别无他干,因有一头好亲事,
特来与令爱作伐。”金守溪正因女儿的病,只是沉重,明明晓得他青年丧偶,
守了三年,有些情动伤感而成,正想要寻媒人与他觅配,恰好王三秀才正来
说起这事,便连忙问道:“小女欲寻个人家,只不知王三相公说与那一家的
子弟?”王三秀才道:“离此不远,有个干家,这官人叫做干白虹,青年好
义,在村中也算个有名的豪侠,因父亲早背,尚未有家,不知可使得吗?”
金守溪听说干白虹三字,虽不识面,那义勇之风,藉藉在耳。且王三秀才又
是平生惧怕的,便满口应承道:“那干白虹我也闻得,原是好好人家。既王
三相公说来,再无不从之理。至于六礼丰俭,悉凭王三相公斟酌,也不敢计
论。”王三秀才道:“婚礼原不论财,只要对头好便可做得人家。总是小弟
在内主持,还你停当便了。”金守溪不胜之喜,遂留王三秀才吃了便饭,写
个年庚与他。王三秀才谢别出门,便到干家回复。干白虹见已说允,满心欢
喜,也不卜问,就选了行聘日子,行礼过门。丽容闻知这信,想道:“他一
去半年,只道做了浮萍无蒂,谁知终不忘情。但怎生到今日才来纳聘?甚觉
猜详不出。及闻得作伐的果是王三秀才,看那帖子确又是干将的名字,便已
放心。金守溪回聘请客,忙了两日,然后再看看女儿的病。可也效验,竟能
起身吃粥了。再过两日,已是霍然。有阕 《入赚曲》云:
女不中留,年长应须觅好逑。休迤逗,春心一发便情稠。任绸缪,恹恹鬼病春深后,医药
如何得疗愁。要他瘳,除非早把姻盟偶。胜如针灸,胜如针灸。
自从干白虹行聘之后,丽容便已安心。金守溪也觉完成了女儿身事,免
得牵牵挂挂。不隔两月,干白虹托王三秀才到金家约日完婚。金守溪因女儿
已是标梅过期,难以久待,只得乘势应允。但自己身子,觉得有些老倦,正
没人帮理家事,眼底又无亲戚。便与王三秀才商议,想要入赘干白虹过门。
王三秀才也就与干白虹说知。干白虹正想要亲近那酒缸,还恐不能遂念。忽
然说着入赘,正中机谋,连忙应诺。到得毕姻之夕,依旧纱灯鼓乐,高头骏
①
马,迎接新郎过门。堂中灯烛辉煌,氍毹烂慢。干白虹入堂交拜,好不兴头。
金守溪一见,却就是踏 粗工,大吃一惊,心里陡然发怒。捋出拳头就要去
打那新郎,却被王三秀才一把拉走道:“这是怎么说。儿女完婚,良时美事,
就心里有些不像意,也不是此时发挥的。况花烛在前,新郎并未失礼,如何
做此情状?”金守溪气得话也应不出来,只摇头道:“这是我家雇工人,什
么新郎!”原来王三秀才不知道这段话柄,见金守溪说得古怪,便丢了这边,
连忙去问干白虹。干白虹笑而不答。金守溪怒跳如雷,又一拳打来。幸亏王
三秀才拦住。干白虹也不理他,竟喜孜孜与丽容交拜。金守溪正大嚷大骂时,
两个新人已携手入房了。金守溪怒得眼里爆出火来。无奈王三秀才紧紧拖定,
不得脱手。丫头奶娘也来解劝。王三秀才扯他坐下,好好问道:“此事毕竟
怎样来头,亲翁这般着恼?可对我说个详细。”金守溪双手揉着心头叹了几
口闷气,才一句一喘的把平大郎的雇工之事说出。又道:“明明是这狗才假
① 氍毹 (qúshū,音渠书)——毛织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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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了干白虹诳骗我女儿身子。王相公,你也不该同他耍弄我!”王三秀才方
知其事,不觉大笑道:“原来有此一番把戏,怪不得亲翁发急。但今日干白
虹却是真的,前日那平大郎倒是假的。”金守溪道:“岂有此理!平大郎面
貌,岂不记得,难道我认错了不成!”王三秀才道:“你也未必认错,但他
当日雇工,焉知不为令爱而来,故隐讳姓名,屈身游戏。如今总是自家骨肉,
也不必讲了。”金守溪听着这句,恍然大悟道:“干字加两点便是平字。据
王相公说来,似有此情。但闻干白虹平日端方不苟,今作此邪行,便不是个
人了。”王三秀才道:“家丑只可掩饰,不可昭彰。令爱既不能守,将机就
计,也可了局。况且雇身之事,外边绝然不闻。你也不必提起这事,播扬他
的短处。”金守溪听到期间,气已消了八九分,因说道:“这也不干女婿的
事,总是我女儿不肖,辱没家门,是我晦气,养下这等没廉耻的东西,只得
由他罢了。”王三秀才道:“你也不要说坏了令爱,我看干白虹并非好色之
人。前番举动,或者别有隐情,未必为此。总是日后便可见他心迹了。”金
守溪无可奈何,只得移嗔作喜,摆下酒筵,与王三秀才尽欢而别。诗云:
少妇樽前话合欢,
新郎只觉酒肠宽;
泰峰底事翻惊讶,
为尔当时不姓干。
次日,干白虹夫妇出堂见礼。金守溪并无半言。三朝满月,治酒宴客,
反觉着实破悭,在女婿面上,几乎费了十来两银子。干白虹与丽容两个十分
相爱。偶然一日,夜间对饮,丽容因笑问道:“前日赠君聘资,意谓即来纳
采,不意一隔半年,杳无音耗,使妾不胜悬望,一病几危,直至今日方成吉
礼,未知是何缘故?”干白虹笑了一笑,也不隐瞒,竟将前情直说。丽容道:
“你总是为酒误事,猶幸不忘妾约,尚是君子。倘做了负心酒徒,可不将我
置于死地。”干白虹道:“卑人虽处贫贱,实以豪杰自命,岂敢忘恩。故发
愤悔悟,百计图维,方得成此良缘,以偿前罪。”丽容道:“我父亲尚不知
郎君善饮,故不十分防范,可以任我取之。若欲尽酣,须是夜间在房中私饮,
在父亲前,切不可露出本相,使他牢守酒房,便没得吃了。”干白虹恐怕送
断后根,果然依他的教导,在丈人面前,只吃一小钟儿。金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