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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木棉出世的那个清晨,河谷里的木棉花也仿佛在她的哭啼声中哗啦啦地绽开了。
这一年的木棉花开得出奇的繁茂,红彤彤的一大片,映红了河谷,映红了半个天空。
父亲站立在自家的院落前,面无表情地凝望着河谷里的景色。不知隔了多久后,
才见他拖着疲惫的身影走回屋内。我想好了,就叫她做木棉吧,父亲说。躺在床上
的母亲好像没听明白他的话,就问,你说叫她做什么?木棉,父亲的声音似乎有点
不耐烦了。母亲看了看父亲一眼,她弄不懂自己的老公为什么会给他们的女儿起了
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听的名字多得很,即便她没念过多少书,
她也知道女儿应当拥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她本来是想对此提出异议的,但最后还
是忍住了。好呀,那就叫木棉吧,她说,脸上还刻意装出一副笑容来。
从此,木棉的名字便在小镇上叫开了。
木棉出生在那种“半工半农”的家庭,即父亲在外地上班,妈妈则在家务农。
像他们这种家庭环境若与当年镇上大多数农户相比,其优势在于父亲那份不算太高
但却较为稳定的工资收入。可自从八十年代中期起,情况就开始变化了。先是镇上
一部分的农民离开了土地,走上经商之途,随之又有不少的人加入到他们的行列。
没过多久这些人的日子便一天天地红火起来了。也就是从这时起,父亲的心里便多
了一份失落感。过去他走在街上总是扬头挺胸的样,再加上一米八的大个头,足于
令镇上那些没见多少世面的乡亲感到敬畏。可如今就大大不同了,看看周围那一幢
幢拔地而起的小楼,就跟在互相赛跑似的,一户比一户建得高,一户比一户建得漂
亮,几乎就快要到了把他家的老屋给吞没的地步。看着别家的房子越起越高,父亲
的腰也在一截截地矮下去,最后竟变得跟他家那幢灰溜溜的老屋似的,再也没有抬
头见阳光的机会了。
二
就在父亲日渐衰老的背影下,木棉却在家人的不知不觉中出落成一个婷婷玉立
的美丽少女。十六岁的木棉与本地女孩子一样,年纪虽不大,身体却早已发育得如
同一个完全熟透的番木瓜。所不同的是,她有着一个令其他女孩羡慕不已的高挑身
材,这使得她在人群中便显得格外的抢眼出众。她的皮肤略呈黑色,但黑得光洁细
密,散发着暖暖的阳光气息。最漂亮的要数她的那双充满热带风情的大眼睛,乌黑
的眸子,配上长而翘的睫毛,显得异常美丽动人。
由于漂亮,木棉便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同样是由于漂亮,在学校里木棉便显得
格外孤单落寞。因为跟她相比起来,班上的女生大都长得不算高,更谈不上漂亮。
于是乎在无形中就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将她与众多的同学隔离开来。说到底谁也不
愿意做陪衬品,跟一个比自己漂亮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同类走在一起,对她们来说或
多或少是件尴尬的事。少女的心既敏感又脆弱。相反地,木棉对此却始终抱着一种
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一直以来她也孤独惯了,在学校如此,在家里也同样如此。孤
独仿佛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成了她形影不离的好姐妹,伴随在她上学的路上,
伴随在午间懒洋洋的课室里,伴随在少女情窦初开的朦胧意识中。
也正因为如此,木棉便拥有了更多的个人空间。在她的世界里爱情是最为美妙
动人的乐章。她相信她心中所爱的那个人,迟早有一天会像在梦里那样突然降临在
她的眼前。而这一天无疑将会成为她生命中最光芒璀璨的日子。她甚至还相信,自
己之所以活着完完全全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出现。然而大多数时候她想象中的那
个白马王子总是模糊不清的,像个虚无飘渺的影子,无论木棉是多么渴望接近他,
抓牢他,最终往往又都是徒劳的。每当这时候木棉一方面会感到很迷惘,很痛苦;
另一方面她又对自己说,对方之所以可望不可及,那是因为这个人应该来自一个更
遥远更神秘的地方,而不是像她家乡这样一个寒碜不堪的小镇子。
三
木棉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是他们学校新分配来的地理老师。
地理老师的宿舍中挂着一幅五颜六色的地图。木棉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地图,
几乎占满了大半个墙面。木棉这是第一次来到老师的住处。从一进门开始她就被墙
上的地图给吸引住了,她像突然着迷似的,傻乎乎地瞪大眼看着地图,一时之间竟
有些缓不过神来。由于神情过于专注和投入,以至连老师递过一杯水来她都未发觉。
喜欢地图?老师站在她身旁问道。木棉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头。其实她也搞不懂
自己是否算得上是喜欢,反正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地名以及形形色色的标志,总让她
感到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接下来老师教会她许多有关地图的知识。老师说,一个人手上若有一本地图,
那么今后不论他走到哪里去,走得多遥远,都不会迷失方向,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木棉将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她想自己现在真的有点喜欢上地图了。
地理老师姓欧阳,大陆人,高个子,样子很斯文,且能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木棉喜欢他讲课时的优雅姿势及生动的语言,喜欢他略带忧郁而又不乏男性魅力的
气质,当然还少不了他那口悦耳动听的普通话。
那天他们除了谈地图外,还谈到各自的父母以及他们的家庭。老师的家在北方
一个小城市,父亲是军人出身,对他要求极其严格,动辄揍他。他说他之所以选择
到遥远的南方来读大学,并且留下来工作,多半的原因是出于想逃避父亲的束缚。
木棉也谈了她的家,她的父亲母亲。她说她的父亲从不打她,甚至还很少冲她发脾
气。欧阳就笑着说,那你的童年可要比我幸福。木棉沉吟俄顷,然后摇着头说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跟两个哥哥相比起来,他们的确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不过等到我懂事后,我就不这么想了。父亲没打过我,并不等于我在他的心目中有
多重要。相反的,我的两个哥哥就不同了,父亲为什么那么严厉对待他们,说到底
还不是因为他们是男孩子,父亲对他们寄有厚望,希望他们成材。他们被打恰恰说
明他们是受到重视的。而我在他们的眼里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孩,自然就享
受不到跟他们同等的待遇。欧阳听她这么一说,就诧异地问,你总不会也想尝尝挨
打的滋味吧?木棉就笑了,怎么不想?如果挨一顿打,能唤起父亲对我的重视,那
吃点苦又算什么呢?我就曾经试过去惹他生气,当时我已经看得出他真的很动火、
很吃惊的样,我以为我的愿望马上就可以实现了,没想到他却突然一转身,把满肚
子的怒气统统宣泄在我妈妈身上,还说什么女儿变坏完全是做妈的责任。说到这儿,
木棉就按耐不住笑出声来。欧阳也被她给逗笑了,他说,要是照你这么说,好像我
又要比你幸运些。
欧阳若有所思地看着木棉,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子年纪虽不大,对事物的观
察却十分敏感。木棉一发现老师在注视好,脸上一下子就浮出一层红晕,刚才的激
动情绪顿时消失无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莫可名状的紧张和尴尬。木棉怀疑是不
是自己说错什么,不然老师为何用这种目光看她。
阿棉,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刚才说得很好,真的!欧阳说。
木棉觉出老师的语气中有一种真诚的关切,至少称呼变了。木棉喜欢老师叫她
做阿棉,因为她家里人也是这么叫她的,这让她心里陡然多了一分亲切感。更重要
的是,老师此刻对木棉来说不再是个飘浮不定的梦了。他实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跟
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一股陌生的男性气味,像雾一样弥漫开,令木棉感到一阵汹
涌而来的晕眩感。
那天,木棉在老师宿舍里呆了很久才离去。临别时,老师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阿棉,明天我要去县城,你愿意陪我走一趟吗?
木棉当然愿意。但她没说出口,而只紧张地点着头。
四
木棉和欧阳各自骑着一部单车,顺着镇外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骑去。海南岛的
天空总是湛蓝湛蓝的,宛如被水洗过似的,一尘不染地透着碧玉蓝水晶般无瑕的色
彩。木棉显得格外开心,骑在单车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