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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再说一遍也有好处。一个市民虽只用一个仆人,却比一个公爵周围有十个跟班
使唤还侍候得周到。我曾经想过一百次:要是在进餐的时候,骗子就摆在我的旁边,我
想喝就可以喝;反之,如果我讲究排场的话,那就要二十个人接连传呼“斟酒!”之后
我才能解我的渴。凡事要别人替你做,那一定会做得很糟糕的。我不叫别人到商店去代
我买东西,我要亲自去买;我自己去,就免得我的用人和商人勾搭,而且可以选得好一
点,价钱便宜一点;我自己去,也可以散散心,看一看外面的情景;这样做,既有趣,
而且有时候还可以增长见识;最后,我还可以借此机会散散步;总之,这样做是有好处
的。我们之所以觉得厌倦,是由于呆着不动的时候太多了;如果常常去走动,就不会觉
得生活枯燥无味的。一个门房或跟班总是不能很好地表达你的意思的;我不喜欢他们插
身在我和其他的人的中间,我也不愿意老是坐着马车丁丁当当地在街上走,好象怕被人
家挨着似的。一个人的两条腿就是他的两匹马,安步当车随时都可以到外面去走;他比
谁都清楚这两匹马是不是累了或病了,决不怕车夫为了偷懒,就借口马儿生病,使你出
不了门;在路上即使遇到千百种障碍,你也不会着急,也不会在你巴不得想飞快地赶路
的时候,偏偏要因为马不能走而不得不停下来。最后,既然我们自己比谁都能够更称心
如意地办好自己的事情,那么,即使我们论权势赛过亚历山大,论财富胜过克里苏斯,
我们也只有在自己确实不能做的时候,才要别人帮忙。
我不愿意修一座宫殿来做我的住所,因为大厦千间,夜眠不过八尺,公用的屋子是
不能算作某一个人的;我的每一个仆人的房间,也好象我的邻居的房间一样,跟我是不
相干的。东方人尽管是放纵声色,但他们的居室都是非常简朴的。他们把人生看作旅行,
把他们的家看作逆旅。这个道理,对那些企图长生的富翁来说,当然是不起作用的;不
过,我另外有一个理由将使我采取东方人的那种作法。我认为,要是我在一个地方摆设
了很多的东西,那等于是不让我到别的地方去,等于是把我囚禁在我所谓的宫殿里了。
这个世界其本身就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宫殿:一个阔气的人要讲求享受的话,不是随处都
可以享受的吗?“凡是有福可享的地方,便是我的家乡。”他应当拿这句话作为他的座
右铭。哪一个地方是金钱万能,哪一个地方就是他的家;哪一个地方能够放他的保险箱,
哪一个地方就是他的国土,正如菲力浦所说的,不论什么地方,只要他那匹驮着银子的
骡子能够进得去,就可以作他的家。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几堵墙和几扇门里,好象
是永远不越雷池一步呢!如果发生了一场瘟疫或战争或暴动,使我不得不离开一个地方
而到另一个地方,我将发现,我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方,那里就已经给我准备好旅舍了。
既然是走遍天涯到处都有人为我准备旅舍,我为什么又要自己去修盖一个旅舍呢?我为
什么要这样忙忙碌碌,放着今朝的福不享,硬要等到以后呢?一个人处处同自己过不去,
是不能过愉快的生活的。所以,恩珀多克利斯责备阿格里仁托说,他们一方面把享乐的
东西堆存起来,好象他们只有一天的命好活似的,而另一方面又在那里大兴土木,好象
他们是要长生不死似的。
此外,尽管房子大,但没有多少人住,没有多少东西放,对我又有什么用处呢?我
的家具也同我的爱好一样,是很简单的,即使我爱读书和爱看画,我也不要画房和书房。
我知道收藏书画是永远也收藏不完的,倘使残缺不全,那是比一无所有还感到难过的。
在这一点上,富裕反而是痛苦的根源,没有哪一个收藏家没有这种体会。当你体验到这
一点的时候,你就不会去收藏什么东西了。如果你懂得怎样利用你的珍藏,你是不会拿
去向人家显示的。
赌博,不是有钱人可以去搞的,它是那些没有事干的人消遣的玩意儿;我的爱好是
多种多样的,所以我没有时间拿去搞这种坏事情。如果我是一个孤单的穷人,我是决不
会去赌的,顶多也只是偶尔下一盘棋,而这已经是玩得过度了。如果我很富有的话,我
更难得去赌了,即使去赌也只能下很小的赌注,以免自己或别人因输赢太大而感到难过。
一个人在富裕的时候是不会产生赌钱的动机的,因此,要不是他的心术变坏了的话,他
是不会视赌如命的。有钱的人赢几个钱也算不了什么,而一输了钱就一定会感到恼火的;
在小赌中赢得的钱到最后也要输光,通常都是输的多赢的少;因此,如果他好好地明白
这个道理,他对这种十之九是要倒霉的玩意儿是决不会发生浓厚的兴趣的。有些人妄想
去碰一碰自己的运气,那就到更激动人心的事情中去碰运气好了;命运的偏向在小赌和
在大赌中都是一样地可以看得出来的。一个人之所以喜欢赌博,是由于他的贪婪和生活
的无聊;这种爱好是只有那些心灵空虚和不用头脑的人才有的;我觉得,只要我有高洁
的情操和丰富的知识,就决不会拿这样一种事情来消磨我的时间。有思想的人都是不喜
欢赌博的,因为一爱好赌博,就会使他丧失运用思想的习惯,或者,使他把他的思想用
之于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专心于学问,其结果之一(也可能是唯一的结果)是可以稍
稍扼杀这种贪鄙的欲念;他即使去赌,也是为了实验赌博的用途而不是醉心于赌。至于
我,我要在赌徒们当中同赌博斗争,我看见他们输钱,比我亲自赢他们的钱还感到痛快。
我无论在私生活或同世人的交往中都是始终如一,并无两样的。我希望我的财富处
处给我以舒适,同时又不使人觉得他们同我不平等。杂七杂八的装饰品,从任何一方面
说来都是很不舒服的。为了在人群当中尽量保持我的自由,我穿的衣服要使各种身分的
人看来都适合我的地位,而不显得特殊,从而使我省得装模作样地做作一番,既可以在
酒吧间里同普通人厮混,也可以在宫庭中同贵族们周旋。这样做,我就可以更好地支配
我自己的行动,从而可以领略一切社会地位的人的乐趣。据说,有一种女人一见到穿普
通衣服的人就给以闭门羹,她们是只招待衣服华丽的人的;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到别
的地方去消磨时间好了;不过,如果这种女人确实是生得又年轻又俊俏的话,我也偶尔
会穿上一身锦绣到她们那里去的,但顶多只同她们混一个晚上。
我和我所交往的人之间的唯一的联系是:互相友爱、兴趣一致和性情相投;我将以
成年人而不以有钱人的身分同他们交往;我不容许在我和他们交往的乐趣中搀杂有利害
关系的毒素。如果我的财富使我还保持有几分博爱的心肠,我将广泛地为他人效劳,为
他们做好事;我希望我周围的人是一群同伴而不是趋炎附势之徒,是朋友而不是食客;
我希望他们把我看作一个好客的主人而不看作一个施主。独立和平等使我同他们的关系
是非常的真诚坦率;在这种关系中是不包含有义务和利害关系的成分的,它所遵循的唯
一法则就是兴趣和友谊。
我们是不能用金钱买得一个朋友或情人的。只要舍得花钱,当然是容易得到女人的,
但用这个办法便不能得到一个忠实的女人。爱情不仅不能买卖,而且金钱是必然会扼杀
爱情的。任何一个男人,即使他是人类当中最可爱的人,只要他用金钱去谈爱,单单这
一点就足以使他不能够长久地受到女人的爱。不用多久,他花了一阵线,结果是在替别
人养女人,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另外一个男人将得到他的金钱;在这种以金钱和淫乱
构成的双重关系中,既谈不上爱情,也谈不上荣誉和真正的快乐;那既不忠实又很可怜
的贪婪的女人是怎样受到他所供养的流氓的对待,也将怎样对待那个给她的金钱的傻瓜,
因此,她对这两个人都是没有爱情可言的。对我们所爱的人手面大方,只要不是在做交
易,那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满足这种对女人的欲望而又不使
爱情受到损害,这个办法就是:把你的全部家产都给她,然后再由她来供养你。需要斟
酌的是,我们对什么样的女人不能采取这个办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