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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是真的。我呢,也研究研究你,好吗?你现在年纪小,很容易头脑一时冲动。咱们保持一种相互了解,相互关心帮助的友谊,也挺好的。你说呢?”
小莉依然背靠在立柜上,斜瞟着李向南。
“而且,小莉,你应该有一个更长时间内更广泛选择的过程。”
“我没那么多可选择的。”小莉一下抬起头,双手很快地朝后理了一下头发,离开了立柜,“你想选择就选择吧。”
“小莉……”
“我今天还有事要出去呢,我要换衣服了。”小莉打断李向南的话,她解下天蓝色连衣裙的腰带。
李向南顿时有些窘促:“这件连衣裙不是挺漂亮吗?”
“我喜欢一天几换。”小莉伸手从大衣架上摘下一条咖啡色薄毛料连衣裙来。
“那我到门厅等你吧?”
“死封建。你怕看见,转过脸去。”
“往哪儿转呀?都是镜子,哪面都能看见你。”
小莉扑哧笑了,白了他一眼:“你坐到写字台那儿去,你不是要研究我吗?那桌上堆的都是我的相册,你趴在那儿研究吧。”
李向南笑笑,到写字台前的藤椅上坐下。
桌上是五六本极讲究的大相册。他打开第一本,一页页翻看着。这一本上都是小莉童年的照片。她满月时在襁褓里的照片,她叼着奶瓶的照片,她周岁时坐在玩具堆中的照片,她四五岁时骑在木马上的照片,她骑在十三陵石狮子上的照片,她在动物园的照片……这些照片,大都有父母抱着她,或站在她身后。有几张是她骑在顾恒的肩上照的。她的受宠,她的娇惯任性,在这些照片中表现得很突出。顾恒今年六十多了,他得小莉时已是四十岁的人了,这个年龄对幼女的溺爱是可想而知的……
“我这样好看吗?”身后小莉的声音。
李向南回过头。小莉穿着一身深蓝色带斜白条的体操服很近地站在他面前。她的身体被弹力的体操服紧裹着,胸部很动人地隆起着;她的脖颈,她的手臂,微黑而光嫩,洋溢着青春的光泽;她的两条腿很美地并立着。
她这样年轻,这样鲜嫩,这样贴近,李向南感到一股克制不住的冲动在身体内颤抖地掠过,直涌上来揪住他的喉头。
“好看吗?”小莉低头弯腰垂下右手,做了个很美的动作。
“好看。”
小莉嫣然一笑。她向李向南平伸过手臂,微垂着,像是接受邀舞的动作:“抓住我的手,站起来。”
李向南有些窘促地、不知所措地轻轻抓住她的手,站了起来。生命的颤动从李向南手上传导到身上。
小莉凝视着他,眼里含着大胆调皮的笑意:“会跳舞吗?”
“不会。”
“吻我一下吗?”小莉的目光闪闪发亮。
李向南猝不及防。他看着小莉,感到了身体内气血的激动。……他一下把小莉紧紧拥在怀里,吻她的脸,吻她的唇,吻她的脖颈,吻她的胸,然后更热烈地把她紧紧贴住自己的身体……但他却克制住自己,冷静地站着,只感到男性的冲动得不到发泄而在身体内更猛烈地搏击着。他远没有严谨到不准备和一个女人结婚就不能亲吻的程度,但对小莉,他却必须特殊地谨慎。他绝不能随随便便酿成自己的一个政治危机。他用左手爱抚地拍了拍自己右手中小莉的手,和蔼地笑笑:“小莉,你很可爱。我真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说着慢慢放下她的手,“小莉,我要走了。有时间来找你玩。等会儿你父亲回家,告诉你父亲,我一会儿再来找他。”
小莉用一种复杂的含着言语的目光凝视着他。
第三章
李向南离开顾恒家下了楼。时间还早,先去附近几个小学同学家里转转吧。过一会儿再来。
他又摁响了门铃。这是小学同学殷童博的家。他一边摁一边微微笑了:北京这两年不少有条件的家庭装了门铃,结束了敲门的时代。现在,有无门铃,在北京是划分家庭的社会、经济、政治地位的一个标志了。
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一个柔婉动听的声音:“客人您好。主人外出了。您是谁,有何贵干,请您和我讲。我是电脑,可以录下您的讲话向主人转告。您讲话如超过一分钟,请再按一下门铃。您有名片和留信请投入信箱。”李向南抬头看了看,门上面的横窗装嵌着一个方形筛眼的喇叭。真是现代化。让人感到一种新鲜的变化。
他笑了笑转身要走,门却开了。他略略一惊。
门口出现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知识分子气质的南方人。雪白的衬衫,漂亮的领带,面色苍白清瘦,宽额下有双很大的眼睛,头发有些稀疏,他温和地微笑着:“您找谁?……你不是李向南吗?”
“殷伯伯,我是李向南。”李向南也一下认出了这是殷童博的父亲殷白冰,原是一位副部长,现在已经主动退到二线,“听你们家电脑讲话,我以为没人呢。”
殷白冰笑了:“刚回家,忘了拉开关了。”他的上海口音还像以前一样,和善,绵软,斯文。他顺手拉了一下门后的开关:“进来吧。”
一踏进房门,李向南被眼前的富丽堂皇惊呆。一个奢华气派的大客厅以一种强烈的现代色彩、潇洒的空间线条在眼前展开。他记得这原来是一厅四室中的两间套房,现在,隔墙被拆除了,两间合成一间,布置成一个会客厅。有着东方韵味的高级窗帘,铺满地面的高级地毯,贴着高级壁纸的四墙上是几幅现代派风景油画,栗子色锃光发亮的大写字台、酒柜、落地音响、花架、书柜、大茶几,奢华的大皮沙发、钢琴,各种新款式的灯具,书柜中陈列着瓷器、玉雕。
“和你以前来不一样了吧?”殷白冰问。
“太不一样了。要不是您在这儿,我肯定以为走错门了。”李向南说。不知为什么,殷白冰话中含的一丝自我欣赏,让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何必布置得这样奢侈呢?
当他脚下无声地踏着柔软奢华的地毯往里走时,他甚至感到一种不习惯和受束缚,感到自己脚步的拘谨。他不是乡巴佬,但如此高级的地毯也似乎有点不敢下脚踩。他在大皮沙发上坐下,沙发弹性极好,使人很舒服地下陷着,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塑料凉鞋,筋条裸露的黑黝黝的脚面,想到了古陵县那干旱贫瘠的黄土地。这双脚的跨度可真够大的。他又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眼前浮现出几年前的情景。
一踏进殷白冰家,就感到拥挤嘈闹。
右边,靠大门口的一个单间,传出婴儿的啼哭,听见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一边来回踱着哄慰着,一边埋怨地吩咐丈夫拿奶瓶热奶,丈夫连声应诺着,发出手忙脚乱的声音。靠里面的单间里,有人在争议什么家务事。
他颇为拘束地走进左边套间。这个套间的外屋过去一直是客厅,此刻也是一派拥挤凌乱。屋里摆上了床,堆满了家具什物,连窗台都堆满了书籍和瓶瓶罐罐。一个穿旧衬衣的男人正在左右墙上的钉子间拉着一根铁丝,挂上白布帘子。意思是明白的:遮挡住床,隔出一条通往里间屋的通道来。里屋门开着,也放满大床、摇篮、立柜等家具,也有婴孩的啼哭声。一个少妇探头看了一眼,把门关上了。李向南站在门口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那个拉布帘的人转过头来,发现了李向南,李向南也认出了他正是童博的父亲殷白冰。
“是向南吧?”殷白冰又用钳子把铁丝往紧绷着拧了拧,放开手,转过身来笑道:“随便坐吧。童博和他弟弟都结了婚,没房子,住在家里。小妹只好在客厅里睡了。”他是那样斯文和善,旧衬衫系在裤子里,整个是善良的、知识气的父亲形象。
他们分别在床上、椅子上坐下,殷白冰一边说着话,一边拿出一瓶乳胶细心地粘起一个摔断了的有机玻璃台灯座。
“您的衬衫该换一件了。”李向南笑着说。
殷白冰看了看肘部已磨成纱状的衬衫袖子:“旧衬衣穿着随便。你知道托尔斯泰的名言吗,没有比穿旧衬衣更舒服的了。”
李向南笑了。还是上小学时,他来童博家玩,就听殷伯伯讲过这句话……
“童博和他弟弟妹妹都有了自己的房子,搬出去住了,我才能这样布置。”殷白冰说着在写字台旁一